顧湘竹聲音越發冷:“請便。”
黎明州大步出了門,踩着奴仆上了馬車:“查到消息了嗎?”
小厮隔着窗戶,賠上笑臉:“徐元那個蠢貨,喝了二兩酒全數交代了,沈慕林先前同顧湘竹雙親回了縣裡走親,因着縣裡店鋪生了些情況,他晚回幾日,顧湘竹雙親牽挂他,便先行歸來。”
黎明州蹙眉道:“顧湘竹為何不一同回去?”
小厮道:“自沈慕林三人離家,他便接了諸多帖子,來者不拒地飲酒作樂,瞧那樣子,是對上榜一事頗有自信呢。”
黎明州冷哼道:“不過是受了唐文墨兩次誇贊,便飄飄然不知所謂,今日瞧着他拈酸吃醋,想來不過是為着面子罷了。”
小厮附和道:“沈慕林成日做生意,顧湘竹去了詩會宴席,少不得被人指摘,他定是覺得悶氣呢。”
黎明州笑容越發燦爛:“不過等上幾日,且等着他們夫夫二人吵上一吵,趁虛而入才更容易一網打盡。”
他乘着馬車晃晃悠悠離去,卻不知身後小院,徐元悄聲探出頭來:“竹子哥,我全按着你交代的講了,應當沒問題吧。”
顧湘竹道:“做的很好。”
李溪連忙拽他進了屋,将剛灌進熱水的暖袋塞進顧湘竹懷中:“快暖暖,偏要折騰這一下,縱然讓他進屋又如何,難道他還能不信嗎?”
顧湘竹垂下頭,輕輕勾起唇角。
徐元小聲道:“阿叔,黎明州今日穿着如同孔雀開屏一般,您說打得什麼鬼主意。”
李溪豎起拇指:“凍的好!方才我該裝模作樣送壺水,潑他一身才是。”
走遠的黎明州忽然打了幾聲噴嚏,他狠狠打了個冷顫,一罵顧湘竹小家子氣,連口茶水都不給,二罵顧湘竹居功自傲,不過才有了入學機會就沾沾自喜。
又念及不久後便能擁有半數家業,于是愈發高興。
冀州。
沈慕林悄聲跟在蘇家夫婦二人身後。
剛轉過巷口,便尋不見他們身影。
“小兄弟。”
沈慕林站定,躬身行禮:“蘇阿伯,明阿婆。”
年過半百的兩位老人,聽力卻是極好。
蘇老伯擋在前面:“小後生,你跟着我們作何?”
沈慕林并未隐瞞,将所想所念一應交代,極真誠道:“正是為了尋商鋪供貨,這才跋山涉水而來,得友人介紹,聞及蘇掌櫃手中存貨頗多,隻是如今不大見人。”
明婆婆笑起來:“你這小哥兒倒是實誠。”
蘇老伯擺手道:“他心死了,誰人也勸不動,你走吧。”
沈慕林脫口道:“若我說能讓他恢複生氣呢?”
蘇老伯皺起眉:“狂妄。”
沈慕林道:“二位不也正是憂心此事,才不敢與蘇掌櫃往來?”
明婆婆凝視着他,她緩緩閉上眼,兩行清淚滾落,蘇老伯攬住她肩膀,眼中也滿是悲傷。
“你聽何人提及?”
沈慕林道:“并未,隻是晚輩猜測,那藥鋪論藥材存貨、論堂中郎中均不及城中多數藥行,唯有一點,便是這裡與蘇掌櫃宅院隔了一條巷子。”
“若有事,請郎中最為方便,您與阿婆日日來此,應當是為了詢問蘇掌櫃近日身體狀況。”
明阿婆看着他,終是點了頭。
“蘇先生攜子外走他州,想來也是因為此事,”沈慕林輕聲道,“我鬥膽猜測,蘇掌櫃已心存死志,因此不拒辛辣,不畏刺激,也不求名醫聖手。”
蘇老伯看着沈慕林,心中酸澀難忍,他與夫人看着蘇赟長大,早便将其視為親生。
蘇赟與女兒的情誼,他們看在眼裡。
縱然傷心,可日子總要過下去。
他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孩子了。
可蘇赟陽奉陰違,勸不動哄不得,原以為他允了郎中看診,吃藥養傷。
不想那孩子竟是要将手中産業全數給了老二家小子。
他們哪裡想不到,這是為着安排好他們老兩口的晚年,為着顧好蘇家剩下的人。
明阿婆握住他的手:“你當真有法子?”
老婦人滿頭銀絲,眼角細紋縱生。
沈慕林回握住那雙枯樹般瘦弱的手,輕輕點頭:“盡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