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赟衣角翩跹,瞧着氣定神閑,雙手死死抓着輪椅兩側,他理好衣襟:“我後日便走了。”
徐元微微側頭。
蘇赟道:“這是輪椅,并非草場上的駿馬。”
徐元悻悻笑了幾聲,與沈慕林顧湘竹一同進了屋。
角落裡的蘇安然草草掀開眼,掃了一眼幹脆悶頭睡去。
蘇瀚海接了推輪椅的活兒,他剛摸上把手,蘇安然半阖着眼,涼涼道:“不尋死,改裝廢人了?”
蘇赟扯起嘴角:“廢人也比鬧脾氣的小孩兒強。”
蘇安然:“……”
他翻了個白眼,靠在牆邊抱着雙臂冷冷别頭。
蘇赟:“說不過便冷戰,二哥,你瞧他是不是小孩兒?”
蘇安然揚起聲:“你小時候犯了錯哪次不是我替你背鍋,今時今日倒是高高在上,不知充哪門子的長輩。”
蘇赟瞧着他惱羞成怒的模樣:“蘇安然,你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遇事便愛翻舊賬。”
屋内,徐元小心翼翼探頭,吸着冷氣道:“瞧着快要打起來了,不用管管嗎?”
顧湘竹道:“有蘇兄在……”
徐元愣愣道:“是了,看在蘇兄的面子上,也不能動手。”
顧湘竹搖頭,将話補全:“總會收斂些。”
徐元:“……”
沈慕林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就算打起來,也不見得是壞事。”
徐元剛剛轉身,便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呵斥,他連忙伸長了腦袋,便見緊握雙拳的蘇安然被蘇瀚海推開,蘇赟别着頭苦笑,側臉隐有紅痕。
“你在我面前逞什麼能耐,若真有本事,你憑什麼自己回來了?明姐……明姐她那般信你愛你,你就将她獨自丢在異鄉?”蘇安然垂着眼,渾身都在顫抖。
蘇瀚海斥他:“你過分了!”
“我過分?”蘇安然冷笑陣陣,“他裝模做樣給誰看?”
蘇瀚海拉住他:“别說了,阿然。”
蘇安然扒下他的手,垂眸看着蘇赟。
“你心如死灰,阿爺阿奶呢,二叔呢,他們是骨肉血親,偏要壓下心傷,去哄你安撫你,說不怨你不怪你,你竟還要抛家舍業,好啊,随你抛随你舍,你又憑什麼丢給我?我接手後你便放心去尋死,怎麼,你這輩子連死也要我背鍋?”
蘇瀚海咬着牙,幾乎擠出一聲低呵:“蘇安然,閉嘴!”
蘇赟指尖發白:“我要去青州。”
蘇安然:“我管你去哪兒。”
蘇赟擡起眼,一頓不頓盯着他,重複道:“我要去青州,去尋明姐兒。”
他目光堅定,滿眼是重見天日的微光,微弱卻令人欣喜。
蘇瀚海啞聲道:“小妹她當真活着?”
蘇赟搖頭:“不知,可我也不該僅憑一身衣服一件發簪就斷言是她,隻要有希望,我便要去尋。”
蘇安然蹙起眉,明姐若尚在人間,為何不與家中聯系?
他看着似走向生路的蘇赟,終是将話咽下。
“你找我到底要做什麼?”他冷哼道。
蘇赟:“你回冀州吧。”
蘇安然:“……”
他磨着牙齒,擠出笑來:“你别以為你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我就不會揍你。”
蘇赟雙手遞上一荷包:“其中是刻印你名字的私章。”
蘇安然:“我說了不要。”
蘇赟道:“待我回來,你是要雙手奉還的。”
蘇安然:“讓老子給你白幹活?你這家夥,越發混蛋了。”
蘇赟:“……”
“你到底要不要攢銀子?”
蘇安然冷哼一聲,蘇赟揚聲道:“屋裡看戲那幾位,别偷聽了。”
沈慕林面不改色:“蘇老爺處理家事,我們自然要避嫌。”
蘇赟撇嘴道:“他有門買賣要與你談。”
沈慕林笑道:“蘇掌櫃,進屋詳談可好?”
蘇安然環顧四周,撞見蘇瀚海恍然明朗的眼中,瞬間明了,他跟上蘇瀚海那刻便走進圈套了,這一院的人全是蘇赟那厮的“幫兇”,诓的便是要他心甘情願。
“談個屁,”蘇安然跨步就要出門,“蘇赟,你還沒走呢,就讓我幹活?”
蘇赟笑着攤手,全然是看戲姿态。
沈慕林佯裝可惜:“蘇掌櫃既不願意,沈某也不好強求。”
蘇安然眉心緊鎖。
這人到底要不要做買賣,竟不勸一句嗎?
沈慕林道:“此番回鄉,想來蘇掌櫃更要忙碌一番,冀州與并州相隔甚遠,不知往後是否有緣再得相見,今日沾你家三人相聚的喜氣,由沈某做東,嘗嘗這并州特色美食如何?”
蘇安然一頓,轉頭盯上蘇赟,卻見蘇赟但笑不語,分明是明擺着看熱鬧。
顧湘竹看向蘇瀚海:“蘇兄家住何處,改日我與夫郎上門拜會,也好讨教一二學問。”
蘇瀚海朗聲道:“不必如此麻煩,我那租房将要到期,若是阿然回家,倒也不必再租賃,住學舍就好。”
蘇安然厲聲道:“不成!”
蘇瀚海:“我三十有五,能顧好自己,你也該學些本事,早日成家立業才是。”
蘇安然十分硬氣:“那我便不回去了。”
蘇赟打量着他:“你既已弱冠,便該尋一門營生,難不成你離開二哥便不能自理了?”
蘇安然瞪他一眼,轉頭看向沈慕林:“你要同我做什麼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