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邗生出許多不好的預感,他腳下似被凝固一般挪動不得,眼中陰恻之态幾乎要壓抑不住。
沈慕林輕巧取出信件,将兩份信遞給車齊二人。
“此物是梁家與路家的作證擔保書信,如此,便算五家了吧。”
沈慕林提前請了梁庭瑜與梁庭熾來家中品嘗,又贈了些給黎欣,待他們确信可行,得了應允,這才用上這兩份信。
他早就知曉黎風雲必要想方設法為難他,既已報名,其後便可在食材上做些為難,亦或者在比拼中做些手腳,隻是今年他們必要收斂些,因此與其放任他參賽,不如按死在開篇,免得火星燒成大火。
沈慕林偏頭笑笑:“既如此,晚輩便回家為比拼做準備了。”
曲邗心中生出幾分驚恐,他捏着手指,看着沈慕林飄飄然而去,便是隻看那瘦削背影,也能瞧出好些笑意。
車明澈挑眉道:“曲掌櫃,這會兒我又餓了,吃點東西去?”
曲邗知曉他滿是挑釁,又不敢徹底撕破臉,悻悻笑着:“不了,犬子還在家中等着。”
車明澈似恍然大悟:“思遠啊……好不容易回家,是要接風洗塵一番。”
曲邗:“……”
他家小子上個月底就出獄了!
他再收斂不得情緒,匆忙告辭,自行離開。
車明澈捂着肚子笑得猖狂,絲毫不顧及還在黎家的地盤。
他搭着齊旻聲的肩膀,大咧咧走出去。
過了轉角,齊旻聲才問道:“你怎麼摻和進去了?”
車明澈歪頭:“那小哥兒可不是好惹的。”
齊旻聲蹙眉:“路梁二家都同他交好,确實不簡單。”
車明澈但笑不語,他松開齊旻聲,甩甩胳膊:“我啊,還人情呗。”
齊旻聲掃他一眼:“他同路家有恩?”
車明澈:“怎不是我家?”
齊旻聲:“你何時吃過虧?除卻路家,還有人情債嗎?”
車明澈擡手晃晃,唇角微揚,擡腳離開。
比拼當日,并州盛況更甚幾分,沈慕林抽中三組,是以過了晌午才可入内,他對此間情況早做好心理準備,于是換上看戲姿态,同旁觀群衆一同觀賞。
評判者需得決出六道菜,此後從百姓中選取十餘人,由着他們品嘗評判,加上商會甲乙兩階級者各取五成相加,選中得勝者。
于是這便要求參賽者烹饪技巧熟練,又對食材供應有不少要求,這亦是黎家為何在美食節中權力頗大的緣由。
今日天氣尤其晴朗,卻并不讓人覺得悶熱,人群來往間,多是神清氣爽者。
沈慕林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身着玄色衣衫,瞧着哪是要入竈房的?
分明是翩翩少年郎,正意氣風發時。
他不知瞧見誰,一雙明麗美眸彎似月牙,随意擡手揮揮,似打招呼又似趕人。
衆人被那昳麗容貌晃了神,回神時隻見瞧見那潇灑小哥兒的一截衣袖。
比拼之地征用迎春樓後院,臨時打竈,再加上原有竈房,這才容納一組五人。
且為着便宜,每人所用皆是雙竈。
沈慕林瞧着那比另外四人都短上一截的簽,他掃過院中布局,不等人招呼,徑直朝着角落中依着牆角格外狹窄的竈台走去。
附近幹柴摸起來也有少許潮氣,不知這連十日好天氣,怎曬不幹些柴火來?
招呼比拼者的小厮還未開口,便見沈慕林自發走向戊号竈台。
雖說那竈台比其餘的都要大一些,可那地方終日積水,又未經修繕,雖引火不受多大的影響,可煙塵卻不易散去,因此凡是抽中那處的,總要多受些折磨。
沈慕林輕笑兩聲,信步走去角落。
他随手舀起兩瓢水,将鍋碗瓢盆涮洗一通。
先啟用一口鍋熬骨湯,用的便是做麻辣燙骨湯湯底的手藝。
沈慕林熟悉無比,動作迅捷。
接着便開始備料,各類香料備齊。
沈慕林另起一鍋燒熱油,且用量頗大,不能心疼手軟。
待油熱間,他掃過竈台周遭食材,眉心緊促。
立即敲響挂在竈台一側的鑼鼓。
守在周圍的小厮趕忙跑過來。
為着避免意外情況,每人都備有一鑼鼓,緊急時可敲響,巡查之人可聞聲趕來。
沈慕林備好雞蛋,将其打散至起泡。
“你們準備的食材不全。”
小厮心中一震,嘴上卻道:“不可能。”
沈慕林目光冷冽:“我要見會長。”
小厮腰彎下去,按規矩,評判者不可見烹饪者,以免發生不公允之事。
沈慕林瞧着他為難,心内卻在哂笑。
明面人再如何規矩,早已從根上爛掉了,竟敢口口聲聲大談公允。
“我将食材清單交了上去,你們未曾準備齊全,且那用物于我十分重要,若是耽誤了比拼,你擔責?”
小厮腿肚子直打顫:“小的……小的這就去問。”
他匆匆離開。
沈慕林對着一衆打量他的目光,毫不留情翻了個白眼。
接着端起盛着冒着大泡的雞蛋液的碗,略略擡高,離鍋稍遠一點,慢慢地一點一點淋進去,蛋液如同太陽花一般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