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年輕識淺,平日裡難免有個行差踏錯的,還請哥哥多多指點指點。”
德寶眼皮都不用擡一下,精準地将元寶袖進了衣服裡。
燥熱的天氣裡,汗水浸潤得黏糊稠膩的肉皮被冰冷的黃金這麼直挺挺地一貼上,頃刻間便感覺到陣陣沁人心脾的涼意。
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德寶心情甚好地沖翠巒笑笑,說出來的話更是軟和多了:“娘娘是内眷,身份上終究有些妨礙,謝先生避嫌不見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聽說他有個娘親,在府裡常被正室夫人苛待,操持苦役。娘娘若是有心,何不下帖子請那位夫人出來松散松散?”
“咱們府裡現成的園子,關防上自是無礙,又有王妃金面,諒那信國公夫人不敢不放人。”
信國公府裡的消息,當然不是翠巒她們輕易能打聽出來的。
得了德寶這番指點,翠巒自是千恩萬謝:“若是事成,咱們娘娘定有重謝。”
金元寶到手,德寶對于還沒個影兒的“重謝”興趣缺缺,隻道:“要是沒成事,也别供出我來就行。”
翠巒忙賠笑,連說了數聲“不敢不敢”,又親自将人一路送到了瑞錦堂門口,這才轉身回了燕王妃的居所。
她回來的時候,燕王妃趙湘語正在窗下梳洗,幾個侍女圍着她,時而為她挽起長發,時而卸下钗環,忙得團團轉。
翠巒來不及歇口氣,就上前接過碧岑手上的象牙梳子,一面親手為王妃梳理起那頭緞子似的烏黑長發,一面低聲将方才的遭遇盡數說了。
雖然父親還在繡衣衛的監牢裡關着,燕王妃卻似乎不以為意,此時聽到翠巒的禀報,也隻是淡淡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下帖子給信國公府吧。”
翠巒有些遲疑:“明日就去?是不是有些倉促了?”
趙湘語未出閣時,她娘家設宴的規矩,延請客人之前,都要在三清四禦壇前焚香祝禱,占蔔出個吉利的日期,方才可以正式下帖子請客,并且還要将蔔筮的結果如實寫在帖子裡,證明此行合乎天意,好讓貴客安心赴宴。
她對這類風氣不堪其擾,奈何在娘家人微言輕,說不上幾句話。等她嫁來了王府,燕王本人又是個起立坐卧都恨不得蔔上一卦看看吉不吉利的性格。
因此,跟着她陪嫁過來的翠巒,非但沒有好轉,還變本加厲,做大事兒之前不問問神佛,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安心。
見這小妮子猶疑的神色,趙湘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半點兒淑女形象都不要,惡狠狠地點了點她的額頭:“本小姐怎麼說,你就乖乖去做便是。”
“可是……”捂着一點兒都不痛的腦袋,翠巒超有勇氣地和主母對視,滿臉都寫着不願意。
趙湘語沒脾氣了,威脅道:“你還想不想救老爺出來了?你要是拖一天,他可就多受一天的苦。”
聽她提起趙家主,本來還鼓鼓楞楞的翠巒登時熄了火,垂頭喪氣地應了聲是,自去一邊寫帖子不提。
碧岑過來接手了她的活計,相較于愛說愛笑、 小炮仗似的翠巒,她性子明顯沉穩了許多,此時不緊不慢地給趙湘語梳着頭,語氣親昵地勸她:
“畢竟世人多崇佛尚道,姑娘就算不信這些,也該藏在心裡,不該大喇喇地說出來。要是王爺知道了,恐怕還要生出些事端來。”
尤其是她家姑娘嫁的男人,可是最聽不得别人诋毀三清、又獨斷專行的燕王殿下。
趙湘語又不是個傻子,當然明白随大流的道理,隻是面前都是自己人,她也就無所顧忌了些。
這時候更是口出狂言:“就咱們王爺那樣兒的,有個王妃妝點門面就行了,哪裡還管得上這些。”
鬼知道燕王是真的因為修煉不能近女色,還是有什麼别的不能啟齒的原因呢。
反正守了幾年活寡的燕王妃本人對此非常看得開,甚至樂見其成,恨不得燕王是真的萎了,讓她能日子安安穩穩過下去。
隻是趙湘語想得開,她的陪嫁丫鬟們卻是各個紅了眼睛,碧岑更是心疼地看着她,似乎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姑娘……”
趙湘語:……
算了,趁着她們内疚的功夫,先把便宜爹救出來好了。
引起這場眼淚海嘯的王妃娘娘毫無愧疚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