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肆.
這輪回宮畢竟不是孫翔一個人的地盤,他要帶外人回來自是要得到跟前這兩位的同意才行。也好在輪回宮這二位願意給嘉世商行一個面子,江波濤聽過前因後果也沒有以此脅迫邱非的意思,隻道日後武林盟議事時還望嘉世商行能夠出一份力便可。
他語氣平和,邱非也隻随口糊弄着應付了過去。這武林盟的前身是為了什麼而建,他又不是不清楚,即便當年那幾家門派未來得及對嘉世商行出手,但邱非又不可能全然熟視無睹。
這些年嘉世商行勢弱,武林盟逐步擴張,早已不提這結盟本意,轉而又打起鋤強扶弱維護武林正道的名義,在這江湖上名價日重。如藍溪閣、中草堂這些已有百年基業的武林世家都願意給武林盟賣個面子,更别提像輪回宮這樣的新起之秀。
江波濤通曉武林大小事,自是不會不知這武林盟與嘉世商行的瓜葛,如今卻提起這一略顯無理的請求。邱非當然不會認為是江波濤忘記了這一茬,卻也不知對方究竟有何目的。
輪回宮事務繁忙,到了晚上卻還備了一桌簡單的宴席招待邱非與郭少。邱非起先還擔憂地懷疑起鴻門宴的可能,到了才知來的也隻有周澤楷與江波濤兩人。
白日裡,郭少終于也知曉了這兩位輪回宮前輩的身份,又被邱非叮囑不要多言以免暴露他來自渤海國的事,于是席間幾乎跟那位沉默寡言的周宮主一樣沉默,幾次三番想接話說兩句什麼又趕緊閉上嘴,險些咬到自己舌頭。
“這位小兄弟可是有話要說?”
郭少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自是躲不開江波濤的眼睛,可江波濤這樣問郭少又能如何解釋?隻能眨巴眨巴眼朝着對方咧嘴一笑,努力學着邱非話語裡那點并不明顯的吳侬軟語飛快道:“沒什麼沒什麼,隻是這幾天嗓子痛。”
他這突然改了腔調,聽得邱非都不免額頭直跳,卻也隻能硬着頭皮打圓場:“我這位兄弟前些日子淋雨發熱,夜裡咳嗽不止,平日隻能少說些話。”
也幸好孫翔此時不在,否則他這謊還真不好圓。
江波濤将信将疑,倒也沒多問,隻是席間又多次将話題指向武林盟對抗渤海武林一事,連那些聽起來明顯像是盟内機密一般的事情也拿出來與兩人講。他講得輕松,邱非卻是邊聽邊覺得心底一沉,聽了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直言道:“江左使究竟所為何事?”
江波濤笑道:“邱會長當真不知?”
邱非眉頭皺起,卻并不答。
江波濤這樣講,他心中多少也有了底——怕不還是為了那傳聞中可以救命的“嘉世神兵”。
郭少并不懂他二人在打什麼啞謎,一會兒看看邱非一會兒又看看江波濤,見兩人都沒有解釋的意思,隻好又轉頭盯着周澤楷看,看得對方沉默半天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也不知道這位周宮主是在想什麼。
宴席上一時間充斥着異樣的凝重,郭少不喜歡這種氣氛,卻也沒什麼法子,隻有悶頭吃菜,心裡胡亂想:坐這聽别人講如何對付自己還挺有意思。
席間沉默了片刻之後,江波濤忽地笑了笑,終于又重新開口:“這要求本不該由我來提,但……還是希望嘉世商行能夠将‘神兵’交予武林盟。”
邱非此前從未與這位江左使打過交道,不知對方底細,雖心底一股無名火,但仍忍了忍,捏緊了雙拳:“這算是前輩的‘建議’,還是‘命令’?”
“自然是建議。”江波濤仍舊神色自若,并不将邱非這強壓着怒氣的話語當做威脅,“邱會長,雙赢之事,何樂而不為?”
邱非不解:“何來雙赢?”
先不提郭少與渤海國的關系,就是對眼下的嘉世商行而言,再度牽扯上武林盟也不是什麼好選擇。
他正想着若江波濤再提對抗渤海武林一事就要直言嘉世商行不願趟這攤渾水,不料卻聽見江波濤解釋道:“一則,嘉世商行如今因着這‘神兵’的存在成為衆矢之的,邱會長也明白,以嘉世商行如今的實力,怕是保不住這‘神兵’太久,将此物出手才是長久之計。隻是不管交給哪一家,恐怕都會引起其他門派對嘉世商行的不滿,這一點邱會長應該比我清楚。但交予武林盟卻是個正當理由,嘉世商行打出為中原武林出力的旗号,其他門派自也無法說些什麼,正好也擺脫了這燙手山芋不是嗎?
“二則,這武林盟内部也并非那樣牢不可破,如今不過是有渤海武林這個靶子将各家捆綁在一起罷了。嘉世神兵一出,日後必生内讧,難道邱會長不願見這本要對嘉世商行出手的武林盟分崩離析?”
江波濤話音落地,邱非還未做出什麼反應,反倒是郭少先驚訝得瞪圓了眼。他這才知道這“武林盟”究竟是個什麼組織,還當隻是夥為了對付渤海武林集結的武林義士,怎麼還要對付嘉世啊!那也太壞了!
雖然聽完江波濤所言确實也覺得很有道理,但郭少代入一想,又覺得就這麼把自家的東西拱手讓人還是給這麼一幫人實在有種打碎牙往肚裡咽的憋悶,換做是他哪忍得了這個,隻會沖過去把話攤開幹一場。
邱非也是沉默了半晌,死死盯着桌上的菜葉子看了好一會兒,腦中一時間想了許多。當年之事,他知之甚少,可也知道那時看不慣嘉世商行的并不隻武林盟這一方勢力,後來在他師父那件事上做手腳的幾家也與武林盟無關。說白了,隻是想想與真的動手去做了還是不能相提并論,他看不慣武林盟也隻是他一人私心,但也沒到要與武林盟明面上對着幹的程度,真要如此大費周章為昔日的嘉世讨個說法,那他豈不是要把全部精力都花到這上面來?倒也沒有這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