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自己的筆記,翻了自己這段時間做過的競賽題,翻了翻他們正在用的教材。盡管這些内容明明白白地攤在他面前的書桌上,他還是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看了半天,還是沒能理出什麼頭緒,倒是後頭的梁曉康戳了戳他。
“你怎麼了?”梁曉康問他。
甯嘉安轉頭過去,輕輕歎了一口氣,說:“沒事,我隻是做題做累了。”
他一擡眼就看到梁曉康寫了滿臉的“不信”。
甯嘉安雙手捂臉。
梁曉康輕輕握住甯嘉安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臉上撥開,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真的沒事嗎?”梁曉康又問了一次。
甯嘉安被他盯了一會兒,然後别開眼,小聲說:“好吧,可能有點事情,但是我會調整好的。”
“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的……”
“老安,葉老師喊你過去!”一個同學在門口喊了一聲。
梁曉康松開了手,輕輕顫了一下。
不過甯嘉安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細節,而是轉頭說:“我這就來!”
他在梁曉康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自己知道了。
“葉老師,談話到我了嗎?”甯嘉安走到葉老師的辦公桌邊上。
“對,到你了,不過你是個過分省心的學生,說實話我也不太确定談些什麼能幫到你。”葉老師說着,示意他坐到邊上的椅子上。
甯嘉安端正坐好,看着葉老師在電腦上調出一張表格。
“這是你們來學校後三次考試的排名,三次你都是第一,各科好得很均衡。”
“謝謝老師。”
“诶,不用謝,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按照甯嘉安的對話經驗,這時很有可能會出現一個“但是”。
“但是,”葉老師把視線從表格上移開,看向甯嘉安,“你最近會不會繃得太緊了?”
“诶?”甯嘉安有些意外,“我覺得還好吧?”
葉老師露出思索的表情,“看來你的狀态還挺好的?可能是我感覺錯了。你現在是在學物理競賽吧,好好學,對于你來說,競賽是錦上添花的事情,老師相信你!”
談話很快就結束了,甯嘉安去教室把下一個同學喊了出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前面和梁曉康的對話被打斷了,不過甯嘉安想了想,話也算說完了。他面前還攤着筆記和教材,繼續看了下去。
競賽課依然安排在其他教室。快上課的時候,甯嘉安帶上筆記本和筆袋,和梁曉康一起走向物競教室。
“小測驗加油!”梁曉康忽然說。
“嗯,你也是。”甯嘉安笑了笑。
梁曉康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進教室。
甯嘉安跟着走進教室,剛剛扯出的生硬笑容像露水一樣倏忽蒸發了。
“這麼明顯的嗎?”他心想,露出一個發自内心的苦笑。
四節課,加上中間的課間,一共三小時十分鐘,比語文考試還要長四十分鐘,但是試卷的篇幅并不長,甚至因為并不正式的排版顯得簡陋。
一共八個大題,排在一張試卷的正反面,滿滿當當的。
答題卡就是普通的A4紙。
“大家把A4紙對折一下,一溜兒寫下來就行,最前面寫上你的名字,題号标清楚!”老師站在講台上,手上還拿了張A4紙示範,“每個同學四張,兩張當草稿,兩張當答題卷,如果不夠用的話直接上來找我拿就行。”
說着,老師拍了拍放在桌上的一整包A4紙,示意大家不必客氣。
甯嘉安拿了一支自動鉛筆和一支黑筆,埋頭做題。
整個教室都十分安靜,隻有筆和紙發生摩擦的聲音。雖然大家看上去都在認真做題,但如果留心觀察,會發現大家的狀态不完全一緻。
有的同學,比如梁曉康,頻繁在作為答題卷的A4紙上落筆,一看就是有比較通順的做題思路;還有些同學在試卷上反複塗畫,大概是在尋找解題的方向;剩下一些同學動筆并不多,更多地是與題目幹瞪眼,能做的幾乎隻有把題目中的已知條件劃上線。
因為試聽課已經結束,覺得自己完全不适合學物理競賽的同學已經先行退出,所以最後一類完全動不了筆的同學很少,但是第二類同學數量衆多。
甯嘉安就屬于第二類,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一分為二,一半在絞盡腦汁想解題方法,另一半仿若局外人,毫無感情地看着在題目間掙紮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