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儲物間看上去并不大,因為視線内的空間已經被各種架子和物件占得滿滿當當。
不過甯嘉安的父母都是慣于收納的,所以儲物間裡的東西都擺得很齊整,有些東西因為長期沒有移動而積了一層灰。
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中,甯嘉安也成了一個擅長收納的人,在搬自己的東西進來時,他都會整理清楚并且擺放齊整。
他用來放書的是一堆長得一模一樣的紙箱子,隻有箱子朝外的側面寫了标号,到現在為止,标号為1、2、3的箱子都已經裝滿了他過去用完的資料、寫完的試卷,一個打了星号的箱子裡是他初中時整理的筆記和錯題本。
這次他要把東西放進标号為4的箱子裡。
由于儲物間空着的位置是在太小,所以他把箱子搬出來也費了一番功夫。
他坐在一個被他從外頭拎進來的小闆凳上,慢慢整理着。
整理好之後他将紙箱合上,搬起來放回原位。
箱子已經有些重量,他猛地把它舉起來,稍微有些勉強,但還是努力把它放回原位。
結果不知道是用力過猛,還是受箱子放到架子上時産生的震動的影響,先是一聲悶響,然後是空心的金屬物品與地面相撞的聲音。
甯嘉安把箱子擺正後連忙往貨架後走去。隻見一個又大又扁的長方體鐵皮餅幹盒攤在地面上,反射着儲物間裡昏黃的燈光,同甯嘉安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啊……”這句也不到是對餅幹盒說的,還是和在外頭工作的父母說的。
甯嘉安把盒子撿起來,感覺裡面裝了些東西,有些份量,但又說不上不沉。這種鐵皮盒子最适合裝東西,之前他們家還有個圓滾滾的餅幹盒被用來當針線盒,以至于他每次去超市看到同款餅幹的時候都會覺得很有意思。
甯嘉安出于好奇把盒子打開看了看。
盒子上層是一些疊着的紙張,已經微微泛黃,拿開紙,下面面朝下放着一個棕紅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什麼證件。
甯嘉安拿起這個東西,翻到正面,燙金的“收養登記證”五個大字毫無征兆地闖進了他的視野,他慌忙翻開,在内頁找到了他和父母的名字。
甯嘉安腦袋嗡地一聲響。他第一次覺得識字是一件有些可怕的事情,這幾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因為出現的位置而變得陌生起來。
一切可以用來勸說自己冷靜的話語都像是燒熱的鍋中的水珠,一下子就蒸發殆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回小闆凳上了,也不記得自己在并不明亮的燈光下把這個鐵皮盒裡的東西翻來覆去地看了多久。
長久地坐在小闆凳上讓他的腿開始酸脹,産生微微的刺痛感,但甯嘉安并沒有因此站起身,反而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痛覺仿佛跟着他此時的反應一起慢一拍,等感受到的時候,他稍稍清醒了一點。
即使是這麼慌亂無措的時候,他的肌肉記憶還是讓他把這些東西平整地放好,但是具體的疊放順序是真的顧不上了,他把蓋子蓋好,重新把這個鐵皮盒子放回架子背面,自己則拿着小闆凳,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本該放在客廳的小闆凳被他一不小心帶回了房間,等他反應過來把小闆凳拿出來,有發現自己沒有關儲物間裡頭的燈。
甯嘉安把儲物間的燈關上,随即帶上這扇門。他多麼希望自己剛才的記憶像這個儲物間一樣,門一關就暫時封上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他的腦海中循環往複。
甯嘉安在儲物間門口站了良久,好像才積攢夠了挪步的力氣,緩緩走回到自己的房間中。
此時書桌上攤開的作業被他無視,他開始回憶。
初高中的事情記得比較清晰,雖然說不上完整,但是如果說起某件事情,他大概率能想起來。
小學的事情隻剩下片段,他隐約記得幾個老師以及自己剛到學校跟着老師念拼音的時光。當然,還有他的同桌梁曉康。
幼兒園的事情實在想不起來,不過梁曉康有印象。甯嘉安忽然想起之前他和梁曉康一起出門買書遇到的一對老夫婦。
他無奈地笑了,當時再聽父母說完小時候後被弄丢的事情時,他還想着對方血緣上算是他的爺爺奶奶,現在看來估計這點也不成立。
想了半天,甯嘉安能回憶起的最早的事情,大概是幼兒園大班的時候的。那時候他和梁曉康,還有幼兒園的其他小朋友開小火車。
甯嘉安總覺得還有些什麼,但是再往前的記憶仿佛被一把鋒利的刀斬斷,隻剩下一個平滑的切面。
甯嘉安起身往儲物間去。他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再次走了進去。
他想再看一看上次爸爸翻出來給他看的照片。家裡的相片并不多,大概是因為父母工作實在忙碌,而他從初中開始也沒有很多空閑的時間。
所以相冊隻有兩三本,甯嘉安很快就找到了這幾本相冊。
從封面就能看出,一本是父母年輕時的婚紗照,裝裱比較精緻;另一本看上去撿漏些,但是裡頭的照片似乎是一張張拍好放進來的,沒有多麼統一的風格,隻有緩緩流淌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