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自己的唇被人覆住,而後那人撬開她的玉齒,一股溫熱而苦澀的藥汁瞬間湧入口中,陸挽钗黛眉緊蹙。
藥汁被盡數渡進來後,她的耳邊似乎恢複幾分聽力,隻是仍然不清楚,斷斷續續的。
“陛下……姑娘……快……醒……”
一旁的男人開口:“盡快……”
耳邊很快又歸于平靜,陸挽钗拼命地想動一動手,可那手卻也十分沉重似的,鼻尖忽地撲過來一陣清冽之氣,陸挽钗微皺眉頭,頭微微晃動着,似乎想睜開眼皮清醒過來看看來人。
榻邊的男子微微動了動,而後伸出一隻手來,似乎想觸碰她的臉。
他一身玄色便服,襯得他更為深沉嚴肅,可那隻手觸碰到她的肌膚時,卻遽然滾燙起來,熱意從指尖燃燒,從指尖迅速蔓延上來。
白玉似的臉頰随着她的緩慢搖動而動起來,緊閉的眼皮微不可查地動着,秦淵擡手撫上她的眉心,将那擰起來的川字輕輕撫平。
他愈發不舍得将手抽回來,那日聽聞她在王府被劉氏砸倒在地昏迷不醒後,他便再也愈無法冷靜。
秦淵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每次見她,心跳總是格外紊亂無序,但隻要跟她多待一會,這症狀又會很快消失。
他也私下問過太醫,可太醫隻是把脈之後卻輕聲試探詢問:“陛下說,是與那女子在一處才會有如此症狀?”
秦淵擡眸掃向他,那太醫緩緩收手,“陛下血氣方剛,是火氣過旺,并無大礙,待微臣開些清心之藥,服下便好了。”
他煩躁地應聲,可回想起昨日清早服下那藥後也沒有一絲效用,惟有靠近她時才勉強熄下幾分火氣來。
對此,皇帝沉聲詢問太醫,那老太醫隻是望了望榻上熟睡的女子,用手顫顫巍巍地拭去汗水,“回陛下,這……興許是這位姑娘異于常人,或許陛下多與她在一處待會便好了。”
“……你在逗朕?”秦淵眸中的寒冰簡直藏也藏不住,他眉尖跳了跳,冷冷掃過下首的太醫。
那太醫當即再拜,“陛下明鑒,的确如此啊!”
他能如何說?直言不過是兒女之情嗎?他年紀大了,還真不敢如此往帝王刀尖上撞。
當時聽後,他才擺擺手讓太醫下去,凝視着榻上臉色蒼白的女子,忽地陷入沉思。
他想起之前探子傳回的消息,上言晉王妃陸氏于晉王府處處受欺壓,劉氏甚至想置她于死地,後被陷害入佛寺清修,卻又派人想殺她。
他又想起那日她神色悲戚地跌坐在梅林雪地裡,那時她剛剛被婆母刁難過,眸中盡是悲恸與破碎。
秦淵承認,他心疼了。
之後便是遇到他,他二人那日被迫分别後,她又輾轉回了佛寺,冒着被刺客再次刺殺的風險,救濟老弱病殘百姓,企圖借百姓之力尋找“明郎君”。
他的手指逐漸顫起來,榻上的女子身似弱柳,卻不顧自己救他這個陌生男子,随後又經曆種種……刺殺、下毒。
心陡然被細小的針紮下去一般,秦淵眉宇微蹙,想将欺淩她的人即刻仗殺。
當日在禦道圍場,望着她義無反顧的模樣,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心意。
他想要陸挽钗,現在就要!
陸挽钗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蟬翼般的眼睫微微輕顫着,她隻覺身體萬分沉重疲憊,隻能勉強睜開一道縫來。
可餘光掃到一旁有人時,她卻瞬間驚醒,眸中的警戒霎時爬上眸底,但看清眼前人後,陸挽钗卻心下松下一口氣,“明——陛下。”
秦淵凝視着她,方才那個明字似乎又勾起當初他作為“明郎君”與她朝夕相處的記憶來,當時尚可毫無芥蒂,如今她卻話中帶着淡淡的疏離。
他又莫名有些煩躁起來,想去扶她,陸挽钗卻默默躲過去,秦淵将眸底那幾分不自然壓下去:
“此處是朕從前私下置的宅子,你可安心住下。”
“朕安排得周密,王府那邊隻以為你病重而亡,朕也重罰劉氏,撤下她诰命夫人名位,又将晉王暫且調離京城,他一時看不出來。”
“還有,替你的是個已行刑的死囚犯,你不必憂心,這謀劃朕早便在籌謀,隻是事關重大,朕也隻能細細斟酌每一步,若非當日.你……”
“朕知道你或許不願如此,可朕等不了了。”秦淵盯着她,一字一頓,“劉氏之類,欺人太甚!”
秦淵這話戛然而止,輕咳一聲,指了指屋外,“朕……宮中還有要事,改日再來,有事你叫小安子回朕即可。”
陸挽钗忍着疼痛,向他行禮,而後隻是側過頭去不發一言,又默默阖上眼睛,似乎并不想搭理人。
天色逐漸晚下來,陸挽钗許久才又睜開眼睛,摁着胸口輕咳起來,那咳嗽愈發劇烈,一旁的小宮女竟都有些害怕,“姑娘!”
陸挽钗懵然擡起頭來,隻覺耳邊一陣嗡鳴,眼前像是充了血一般,喉頭湧上一抹腥甜,猝不及防,她身子微微前傾,吐.出一口血來。
“阿璎!”
耳邊響起熟悉的男子的聲音,那人似乎格外在意她似的,她隻覺得自己的雙臂被那人輕輕摁住,又将自己的身子扶着躺回去。
之後記憶便又陷入模糊。
陸挽钗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再次醒來時,周圍寂靜得可怕,屋内撒下一抹斜陽來,她估摸着也該是申時前後,屋内未有一人。
她慢慢坐起來,掀開錦被想穿鞋下榻,但沒走兩步路卻隻覺頭暈目眩,隻得扶着牆壁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