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這機緣就在眼前,她又豈能放過?
她就是要令皇帝對晉王心存疑慮,并且一步步加深這疑窦,最後将帝王權術勾出來,算計他徹底對晉王生出懷疑之心。
果不其然,在清河時她便留下一個皇帝懷疑晉王的引子,而後在佛寺時又設計借魏家與多方勢力試探帝心,進一步給晉王挖坑。
重逢時,那磷粉便又起了一點作用。
陸挽钗不禁想起前世她提燈前去書房為晉王送藥膳時,聽到的便是那王爺心腹前來彙報之聲,那聲音壓得極低,似乎不想人聽見。
她不敢推門而入,隻能僵住身子暫且站在外面,一時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隻聽裡面傳來斷斷續續幾個字,“殿下……事辦好……”
“甯州……靖燈莊……”
随後便是晉王低沉的聲音,“不得有誤!”
裡間的人動了動,似乎很快便要出來,陸挽钗連忙後退兩步藏起來,等那人走遠後良久才走出來。
她沒經曆過這樣的事,隻能強裝鎮定,面上平靜無波地将藥膳遞給内殿侍奉宮女,才轉身離去。
當日回去後她便又染上風寒病了幾日,這件事便被她忘卻,可後來晉王暗中招兵買馬、私自鑄币、開采礦石。
每一件事都能令人聽之心驚肉跳,便又将她的思緒勾起來,令她将這件事想起來,在腦中滾過千遭琢磨揣度。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他絕非面上那般純良。
陸挽钗心中糾結,可沒過幾日,晉王再次出征,大獲全勝,一時在百姓眼中風光無限,這話便越發說不出口。
畢竟沒人會相信保家衛國的大将軍竟背地裡做這些大逆不道之事。
自那之後,她便愈發不愛說話,似乎想将這秘密咬死在嘴邊。
她那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陸挽钗将宮殿的燭火剪斷一莖,望着跳動的燭火,她輕笑一聲,蒼白的臉頰似乎被染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绯色薄紗。
可如今,她知曉該如何做了。
仰止雖從前是易容為她籌謀清河之事,可皇帝……君心難測,日久難保仰止身份不會戳穿。
她還不能冒然與仰止相見,便隻得通過青荇傳信。
如今隻盼仰止在見到青荇後,能明白她的意思。
屋内燭火微弱地微微晃動着,風吹過,卻又将那火苗激得朝向她的方向歪倒過去。
燭火搖曳着,一隻手伸過來緩緩将燭台穩住,用手擋住微弱的風,瞬間那火苗便穩定地燃燒起來,而後火苗越竄越高。
蔣仰止耳尖動了動,那護着燭火的手緩緩松下去,似乎是聽到了什麼重要消息,他才轉過身去,“小姐是這樣說的?”
身側的青荇點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箋來遞給他,“這是小姐的手信。”
蔣仰止将那東西接過去,拆開細細查看,黑眸中似乎隐隐有什麼暗光流動。
“怎麼了?”青荇問。
“無事,你先行回去,切莫打草驚蛇,陪着小姐入宮。”蔣仰止說完頓了頓,“也别再來找我。”
青荇剛想開口問為什麼,卻隻覺後頸一痛,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意識恍惚一瞬間被抽離,“你——”
蔣仰止将她扶起來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小姐意思我明白。”
他握緊手中字條,又迅速将其放到火上燒盡,随着火苗逐漸向上舔舐,字條也漸漸被燒成殘片。
他将那字條一扔,霎時全部化為灰燼。
他又扶起青荇,起身去榻上收拾包袱,随後提劍轉身便帶着青荇飛身離開此處落腳地。
夜色愈發深,隻能看見零星幾點星光和一點瀉下來的月色。
陸挽钗望着被照得明亮的窗牗,将它緩緩支起來去望向外面。
幾個侍女在外間輪流守夜,有兩個已困得打瞌睡,頭不時一點一點的。
陸挽钗輕輕将門打開。
*
第二日養心殿内,秦淵執着筆,凝視着那折子上的幾個字眼,忽而心煩意亂。
吏部沈亦舒此前突然暴斃,此事一直查不出什麼頭緒來,秦淵也知道這背後必定沒那麼簡單,可這封密折是他的心腹探子所查。
沈氏心思不純。
潛藏在他内心深處的危機與壓迫令他不得不重新提起對此案的猜忌來。
“來人!”秦淵将折子收起來合上,望着殿門口。
不多時,吳和順便推門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派人去滁州,查沈氏一案。”秦淵頓了頓,又道,“不許打草驚蛇。”
那吳和順點點頭,隻聽秦淵又開口:“那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