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灰少年的褐金眼瞳裡沉着一層鴉羽。
——“是最殘忍的詛咒啊,Ryoya。”
Brandy總覺得自己并不該是活下來的那一個,可是他從未如此認為過。
他既然答應過真白要活下來,為此已經付出到這一步,就絕不要這樣輕易地在生命還不到二字打頭的時候認輸。
他就是拼盡全力才成為最後的幸存者的。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虛化起來,離他越來越遙遠。
強燈光的照射和被束縛的肢體也許出于想要讓他顯得弱勢的目的,在疲憊不堪的大腦發出睡眠指令時,箍在脖頸上的項圈會用電流将一切強制喚醒。
除此之外是一片黑暗,不受控的脫離感像一雙手試圖把他的意識從軀殼裡扯出來,但久久無果。
“到極限時間了、我申請停止。再這樣下去Margarita會産生不可逆的損壞,我們…”
“你不用急着為此負責。”Stinger的手搭在他肩膀。“他好着呢。”
注射提供的生命供應正常,活着當然不是問題,被折磨的是精神。長時間處于極度疲憊狀态下會讓人的思維遲緩乃至失去思考能力。
“他甚至都沒有發瘋。”
是這樣沒錯。
Margarita自始至終都是安靜地待在座椅上,甚至一動不動。
該有的焦躁、憤怒、仇恨——他不發洩、似乎也不在意周圍空無一物。
他被獨自滞留在“另一個世界”裡卻沒有任何不适應的狀況産生。
在同樣的條件下,這時候就算是窮兇極惡的罪犯也會狂躁地追尋着唯一的奢望、那就是死亡。
但Margarita什麼反應都沒有,也不試圖跟誰或空氣交流。
他不可能是清醒的,人在這個時候的一切都是本能反應。
在無邊的孤獨、絕望與冷寂中,他始終未曾求援。
“您會說我異想天開。”Gimlet合上文件夾,擡頭看向他昔日恩師。“但我認為您的方案對他沒用。”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态。”
Stinger臉上的遊刃有餘崩塌了兩秒。
在Gimlet藏不住琥珀色眼眸裡的嘲笑前,他把學生推入了房間,并一管藥劑。
研究員一個踉跄,被關上門前還整了整自己被扯亂的衣領。
“Margarita。”他走近他唯一的病患。
大約五秒後,被箍在拘束服裡的人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發出鼻音回應。
Gimlet拉下他頸側的高領,Stinger交出的藥劑是FAIH-0003,最适合針對意志不堅定的人,讓他們吐出所有真話。他不知道Margarita是否也符合這樣的标準。
他拿起文件闆之前仍然試着用其他瑣碎的話試探Margarita的狀态,等待FAIH-0003的吐真作用生效。
“你居然一直這麼安靜…”他說。
他從未想過這句話會被回答。
“因為、”精神或許已在崩潰邊緣的黑發少年目光渙散,聲音嘶啞語無倫次——原諒他的語言中樞恐怕早就不轉了,“我、記得…隔壁的、實驗體…”
“他們聽過慘叫、”
“……會做噩夢。”
圓珠筆尖劃破了紙張,這聲音對良夜來說太刺耳。
他迷惘且艱難地試着擡頭,去看研究員的臉,對方的表情就像是他剛說了一個本世紀最佳恐怖故事大賞特等獎作品。
“我覺得他大錯特錯。”
Gimlet喃喃道。
“真有誰能讓你當一把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