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是…”Sherry為他留出答複的下文,她貼玻璃那樣近,就像醫院裡隔窗看小孩子的父母親。然而事實相反,Margarita曾是她監護人。
“第二次自毀時他自己絞掉的。”Gimlet回答。“第一次失敗是因為有人抓住了他的頭發。”
Sherry不自覺地摸了她齊平的茶色短發的發尾:“是啊、長頭發怪麻煩的。”
“指甲也一樣,他自己咬着拔下來…所以現在封住了嘴。”他附贈另一個部分的解釋。
Gimlet知道他在做挺殘忍的事情,但是Sherry今晚就要走了,她想見Margarita一面,說話時表情那樣堅定、不可動搖,他會擔憂她的心不會跟她的人一起轉移。
“我也許有一個辦法。”Sherry搭在玻璃上的指尖微微顫抖。她做出妥協原因大概是她仍然希望能有和對方再見面的機會——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你們找找他的東西,裡面應當有一把美國Revolver…”
“要上面刻着‘Chardonnay’的那一把。”
“我知道他身上的武器,隻有那個是不一樣的、不是Gin給他的。”
“……你們試試看。”
她的建議很有用。
Margarita變得安定了太多,他摘下眼罩,隻是重複着Revolver的拆卸和組裝,很有耐心地一遍遍用拆掉紗布的手指撫摸上面的銘刻。并不講話。
他的身體永遠都會是完好無損的。
但Gimlet莫名看出了一種殘缺感。
他謝過Sherry,表示如果Margarita這邊有進展會給她發訊息。
茶發女孩歎息道:“拜托你幫我帶一句話,在你确定他‘清醒’着時。”
“就說、我還想要有朝一日,請他一起去喝咖啡、不加奶三分糖。”
“警報!檢測到非法入侵!警報——”
閃爍的紅光和電子音戛然而止。
“恐怕我們的告别要延遲片刻。”Gimlet說。
…
他的記憶是碎裂的。
就像他手中這把不斷被拆解又重新組裝的Revolver一樣。
上一秒他舌尖還留着真白從烤箱裡拿出來那個糖放多了的蘋果派的苦味、下一秒跳到他殺死某個人的時刻,雨夜是他最常登場的舞台。他會殺死任意的誰,有家人或孤身、高矮胖瘦一概不論,對他而言唯一的區别是這個人可能剛簽過一張器官捐獻協議、懷裡揣着義工證明;抑或者和他一樣,口袋裡藏着一把槍、幾粒毒藥,不知名的倒黴蛋的錢包。
有次他意外射斷任務目标誤報地點、那個頹廢邋遢的男人懸梁的上吊繩。
他還未在心底抱歉,男人發出一聲驚破夜色的凄厲嚎哭,從15層兩倍的高度一躍而下,張開雙臂像隻鳥。
他足足猶豫了五秒到底要不要在心底那個血淋淋的最新正字填上最後一筆。
有時候他會見到深津芽衣。
小女孩喜歡收集漂亮指甲,他恢複得那麼快,甚至每次可以供她十根手指一起拔。
于是牢牢坐穩玩偶屋的C位。
眼睛不行,眼睛不會再長出來。這個她也知道。
他忍耐着、一直忍耐。
他的忍耐就是永遠保持冷漠,直到他死,本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