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始終不順從?
孩子、那起碼可以讓你把已經糟糕透頂的人生過得舒服一些。
額頭破開一個彈孔的老者,顱骨粉碎、五官塌陷,下半張臉唯一幸存的那張嘴向他勸誡着。
我沒有人生。
他不向幻覺補槍,隻是輕柔地掠過他們。
偶然目擊交易的年輕路人,剛剛在手機鍵盤上敲擊的是被心儀院校錄取的短訊;撞破情報互換的老人,剛剛見過身患重病的被資助的小小孩童最後一面;铤而走險倒賣藥品的年輕女人,家裡還有殷殷期盼她歸來的一雙兒女、以為享有普通日常的職員丈夫。
望月真白和望月涉最開始常在,後來變作偶爾。殺死他們的幻覺對他來說沒有用,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這麼做。于是痛苦來源換成了另外一種:他的父母會嚴厲地質問,或隻用譴責的目光注視着他。
我知道我都做了什麼、我判自己死刑,稍安勿躁,隻是延期一段時間。
此乃謊言。
藥效潮水般退去,他便沒有需要說謊的對象。
他誠實地認知:我有一個殺人犯的靈魂。
真白和涉教會他許多,除了“不擇手段地活下去”這一點以外,他将其他一切并“望月良夜”這個名字共同返還至三途川。那個承載着他們愛意的小孩早就死在多年前那個夜晚,将永遠都完好如初。
他要仇恨、掠奪、永遠不接受某個人。
他要狹隘、吝啬、合法化自己的罪行。
但他絕不盲目這樣做。
318、319,320……
承載愛意會給他帶來不可逆的損壞,他愚昧地向執棋者發起了一場不明智的挑戰。倘若他沒有見過光,罪惡就不再如此令他難以忍受,被至親之人構建的幻覺批判再與他無關:他确信他将永遠牢記他本無權殺人,沒有多餘的生命用于償還。
他殺死的第317個人叫“望月良夜”。
他的流浪将永無盡頭。
他跨過房間邊緣,像在西洋棋盤上移動。
純黑的“Knight”得先成為“Queen”,才能影響到操棋手。
“我知道他們在哪。”他說。
沒有符合尺寸的子彈、槍膛彈道已經磨損的Revolver被随手和屍體一起丢進焚屍爐,他把從死者身上摸下來的配槍上膛,目标明确、飛速向前。
…
Sherry偏頭看向手铐另一端,黑發少年看起來甚至有幾分悠然自得,就安靜地待在角落裡,坐姿甚至閑适且體面。
“你聽見了嗎?”她問,稍微動了動手铐,拽到對方的手腕。鎖鍊輕輕地響。
“嗯。”Gimlet回答道。他滿面坦然地仰起臉,一本正經道:“我覺得Tonic的估價有問題。”
“你居然沒我貴。”他嚴肅道。
Sherry:“……”
她似是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地咬着牙:“Gimlet,Tonic可是打算把我們兩個賣了。”
“看開點,不是我們兩個。”Gimlet任由手腕被她這邊扯得磨出一圈紅色。“如果是大腦作為解剖材料我和你才更可能賣到一起去,我們的研究方向不同,出這個價格買的人自然别有所圖。”
“你看起來對人口買賣真在行啊。”茶發女孩冷冷一笑。
“……”
“是啊。”黑發少年垂下眼睫、眸光閃動。“我确實有過類似的經驗。”
“你…”
“放松點。”他說。“别那麼緊張吧…畢竟你不是已經放人去報信了嗎。”
“雖然我懷疑Margarita會一視同仁地把我們都殺了。”
Sherry瞳孔微縮,往反方向一撤,和他拉開距離,鎖鍊撞到金屬欄杆,嘩啦啦地響。
“你怎麼…”
“——你最開始就不該讓Dubliner去查這件事。她們倆是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