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朽葉昭認為,她遭遇了人生滑鐵盧。
誠然、她相對短暫的一生未免太順風順水,唯一的倒黴事就是由于遊戲艙故障、腦機接口又在内部,随意脫離有損她的記憶和智商,因此必須面臨可能要被困在這個遊戲裡終此一生的局面。
室友見到她現在這樣大概會想要收回她擁有測試資格真是幸運的前言,因此這個遊戲衍生的原作《貝克街的亡靈》劇情橋段就使她覺得格外諷刺。
她在虛拟的世界裡橫行無忌,以全成就為第一個小目标。
——結果遇上了一個BUG。
為什麼“望月良夜”的好感度刷不滿?為什麼這個NPC活不過23?
說到底她在遊戲艙裡度過再長的時間,“死去”時也太過年輕,叛逆心理沒有完全消除,她稍微有點想看到那張臉露出不同的表情,這個人能得到不同的命運。
望月良夜總是給她帶來不少麻煩,尤其擅長搞人心态。前期不小心選錯一步,棋局就徹底崩盤,煩躁得她隻能一槍崩了他再自盡來重開。
從生命的巅峰期變回銀發小豆丁,身體情況的落差使得情況更不便,她氣得騎在彼時同樣是糯米人兒的望月身上掐他的脖子扯他的臉,想不通那群警察到底給這家夥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你。”她說。
望月就隻是這麼看着她,用那雙她曾經也親手挖出來過的漂亮藍眼睛,澄澈、且帶有迷茫。被掐住脖子也沒有反抗。
…算了、她想起來現在的望月也不過隻是個剛失去了父母還要被Gin拎着魔鬼訓練的瓷娃娃,對未來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混蛋完全不知情。
大不了這個人沒救了,她就換一個看看。還有很多倒黴孩子需要被“拯救”,看起來可比望月省心多了。
直到他撿起那枚順流而下的紅葉。
“煩死。”她踢飛石子,它順着神社階梯一路滾下去、直至消失在視野。“憑什麼求神簽還需要填名字…邀請函也是,Pisco(皮斯克)就不能發用代号的版本嗎?”
她“生前”倒是聽說過有規矩古怪的神社,沒想到在遊戲裡才第一次遇見。
“你能不能别在那撈葉子了?”看得她想把他一腳蹬下去。
“很漂亮啊。”還沒有拿到代号的黑發男孩回道。“回去可以風幹做成書簽,Aki要嗎?”
“Aki是誰?”她迎着對方的目光、反應過來,“——你取名字也太随便了吧!”
她也許本來有名字,可是她用“Rusty Nail(鏽釘)”這個代号度過的時間已經太久了,讓她忘記了那個名字。反正那種存在隻會提醒她:你本來有機會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度過自己的一生,而不是陷入無盡的循環直到身體機能衰竭。
“Aki。”他重複那個音節,先是擡手伸向太陽,接着又緩緩放下降落在他面前,瑩白的掌心像托着一束光。“——昭。”
“…邀請函是需要姓氏的。”
“和我一樣呢?”
“望月昭聽起來很難聽。”她毫不留情道。
“……嗯。”對方沉思兩秒,他受Gin影響很深,又處于那位先生的計劃内,刀不需要長嘴、能讓沉默寡言的對方開口說話而不是直接拔槍,她已經很有面子了。
“想不出來就算了。”她說。
他将那枚濕漉漉的楓葉立着舉起,蓋住自己的半邊臉,“赤朽葉?——赤朽葉昭。”
“…為什麼我非得叫這個你臨時組合出來的名字不可?”
“那就取自己喜歡的。”他慢吞吞道,放下手。“我想你開心。”
“……”
“好吧。”
她說。
“我勉強接受這個名字了。”
看在你是第一個說想要我開心的NPC的份上。
…
“我是望月良夜…請多指教。”
她壓下不屬于孩童年齡的複雜神色,伸出手,“我是赤朽葉昭。”
男孩的臉色白了一瞬,目光落到她不肯放開的手上,她像是想要捏碎他的掌骨。
他不理解素未謀面的預定搭檔為什麼會對自己有這麼重的敵意。
她更不理解為什麼他像飛蛾撲火一樣奔向了所謂的“太陽”。
她嘗試過很多種不同的“望月良夜命運組合方式”,始終沒有辦法挽回他父母的死亡,要穿越到最開始阻止Chardonnay(霞多麗)的誕生對她來說又不可能。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