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處的握感又緊了兩分。

不過很可惜，就像降谷能看出他的虛張聲勢一樣，望月也能很輕松地戳破對方的僞裝。這算不上威脅，隻是警告罷了。

降谷頗有兩分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他的用詞：“報警？”尾音微微上揚——你真的會報警？

好吧，他得承認他居然當着降谷的面說報警，是有那麼點讓人覺得諷刺。

“你可以試試看，”望月說，“你也不想看見安室君的好市民人設崩盤吧，Bourbon？”

“呵。”降谷發出一聲輕巧的冷笑，反問道：“你覺得呢？”話音一落，他看着望月的眼神又是Bourbon盯着Margarita的那種了。

糟糕…過頭了嗎。還不想跟降谷在公共場合發生沖突，雖然可以死亡回溯，但是他不想把“熵”花在這種地方。他往後退了一步。

下一秒，降谷松開了手。

“算了。”他挂上屬于安室透的微笑：“我們有很多機會可以聊，川江君。”

望月低頭将剛才被扣的手腕放到背後，動作幅度極小地甩去皮膚上殘留的溫度。他決定要在绫濑甜品店請長假，絕不給波洛咖啡廳服務員前來“友好交流”的機會。

那個狙擊手完了。他低頭将毛線外套的袖口扯下來，直到長度蓋過手背。

他絕對要讓導緻他在降谷零面前丢這麼大臉的這家夥付出相應的代價。

…

房間裡光線昏暗，電子屏幕的冷色光源在她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影子。

“跑出來擋槍的女人？無所謂。”Bacardi聲音懶散：“大概是那家夥在外邊又欠了什麼風流債吧…”

右眼皮突然跳了跳。

直覺告訴她不對勁。

“等等，把現場影像提交給我。”

屏幕畫面顯示接收文件，重新加載，分辨率不算高，但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仍然精準地鎖定了那個身影。

壞了，怎麼看怎麼像是Margarita。為了不被Vermouth耍得團團轉，她刻意觀察過這群擅長易容的情報組成員的體型和儀态。

她眨了眨眼睛，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點，仿佛這樣就能改變畫面裡發生的事實。

然後重複親眼看到Margarita在那個刹那間撲向Bourbon。

她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她怎麼給Bourbon擋槍？

他們倆到底是什麼關系？她本來以為Manhattan她們聊的那些情感八卦隻是飯後閑談，難道竟然是真的？她現在惡補Margarita和Bourbon關系發展史還來得及嗎？

她的心跳在這短短幾秒内快了一拍，随即又迅速冷靜下來。

反正指派任務的Lady的腦袋絕不可能被門夾了，是Margarita腦袋被門夾了還是派人去狙Bourbon的她腦袋被門夾了，這下真不好說了。

沒事，盯着畫面沉默半晌後，她長出一口氣，自我安慰：這種狙擊最難追查了，不會有事的。

…

最近一個月東京裡與炸彈相關的案件發生率直線下降，維持在一個穩定的區間。

真是和平的東京啊。

Maraschino（黑櫻桃）和Hakushu（白州）還暫時忙于上一個抓到的炸彈犯的掃尾清理，所以望月還是決定先自己調查為好。

狙擊手很專業，沒有遺落的彈殼、沒有未擦淨的腳印，連步槍的抛殼都清理得幹幹淨淨。他低頭嘗試剝離黑暗的掩蓋，終于、在光線的死角裡，看見了一枚不起眼的金屬碎片。

高強度鋁合金制成，表面經過陽極氧化處理。

槍械的部分外殼？或者某種用于緩沖後坐力的部件？總之不可能來自民用槍械。

他轉而選擇觀察彈道痕迹：子彈在水泥牆上的入射角極小，說明狙擊手的位置比他想象的還要高一點。子彈的沖擊力極強，在擊穿障礙物後仍然留有完整彈痕，說明這顆子彈擁有極高的動能——至少是7.62mm口徑。

在日本，使用7.62mm NATO（7.62×51mm）彈藥的狙擊槍型号不多，望月在腦中把他接觸過的狙擊槍都過了一遍，HK417和M110 SASS最符合他觀察到的射擊方式，但M110 SASS主要由美軍使用，日本幾乎沒有記錄。

那麼，可能性進一步縮小——這把槍，大概率是HK417。

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貨色。它不是普通的軍火走私品、不是黑市買賣的違禁武器，而是日本警察系統内的制式裝備。

這家夥還真是倒黴啊。換作一般人來查看，大抵是不會對狙擊槍了解到如此程度的，除非是赤井秀一或Gin。望月也曾被包含在這個“一般人”的範圍内，可惜他當過警方狙擊手。在所有人生裡，這是不算短暫但記憶最深刻的一段。

他借着月光翻轉金屬碎片，光滑表面上隐約可見一串微小的激光刻印。

NGP-MT06-417892。

這串編号的格式……像是日本警察的槍械配發編号。

心念電轉，最初的那份記憶從靈魂深處湧上。

他喃喃道：“…長野縣警機動隊？”

望月回到安全屋之一，追蹤編号的登記信息，很快就得到了讓他不太愉快的結果。

這支槍三年前就被登記為“報廢銷毀”。

于是他調取長野縣的新聞檔案，篩選出三年前的所有警察相關事件：長野縣警機動隊前狙擊手，事故原因——疑似因天氣惡劣導緻車輛失控，墜崖身亡。事故地點是長野縣某山區國道，警方認定為意外，無其他人員涉案……

一個現役狙擊手，在未執行任務的情況下，單獨駕車墜崖？

而他的配槍，本該銷毀，現在卻在東京被人用來狙降谷零？

看來這次的調查有些麻煩。不去長野縣看看的話，他很難查到更多信息——關于這把槍，關于三年前的“意外車禍”。

他合上筆記本，深出一口氣。

得去一趟長野了。

最靈活且能被避免攔截的交通方式就是自駕，畢竟長野縣山區較多，部分“意外事故”地點無法通過公共交通輕易到達。Screwdriver給他用的幾個臨時身份裡，隻有“川江绫也”比較合适。

長野縣某山區國道。

山間的風順着公路的彎道掠過，帶着濕冷的夜氣。望月打了個噴嚏。

……不會是降谷那家夥還在念他吧。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路面，就在彎道出口處，他瞥見了一抹不太尋常的影子。

深深刻入瀝青路面，呈不規則的刹車滑移軌迹，與碎裂的摩托車護闆相連。他的瞳孔微微一縮，視線順着刹車痕一路向前，終于停在路旁的那輛黑色摩托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