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還滿滿當當的大廳,此時隻剩下零星幾個賓客,新娘和新郎都沒了蹤影。
他下意識去尋找懷川的身影,與懷川隔空對視上。看到懷川眼中的關心,雲頌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人都去哪裡了?婚禮順利結束了嗎?”雲頌回到座位。
“順利結束!”看到新娘和新郎走完整個婚禮流程,成功完婚,孔随簡直比新娘和新郎本人還有他們的父母都激動,“新娘和新郎去換衣服,其他人都去宴會廳準備吃飯了。我們也去宴會廳吃飯。”
導遊語調幽幽地說:“這個飯它是正經飯嗎?”
孔随想了想如今身處哪裡,沉默了。
這時,丫鬟走了過來:“五位可以前往宴會廳用餐了,宴會廳在這邊,請跟我來。”
雲頌看着她臉上的笑容,發覺她的表情突然靈動了許多。
丫鬟擡頭和他對視了一眼,對他笑了笑,轉身走在前面為他們帶路。
走出婚禮大廳,又是一道長而幽深的走廊。
走了有一分鐘,雲頌注意到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暗了下來,方方正正的窗戶無法再透進光照,這讓長長的走廊看起來像是沒有盡頭。
丫鬟瞥了眼窗外的天色,突然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了起來,語氣急切地說:“天快黑了,我們得快一點趕到宴會廳,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孔随和導遊見她突然變得如此焦灼不安,剛放松沒多久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天黑會發生什麼嗎?”雲頌跟着加快步伐。
丫鬟的聲音透出恐懼:“天黑之後,吃人的東西會從黑霧中現身,他們在城中遊蕩、覓食,落單的人将會成為他們的食物,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雲頌深深皺起眉,回頭看了眼。
在他們身後,僅有的光線正在一點點朝他們收攏,黑夜仿佛在追趕他們的腳步。
夜晚會有吃人的怪物?
被吃的人是他們這些闖入念境的生人,還是像丫鬟一樣原本就存在于念境中的“人”。
如果是前者,就屬于正常的念境對外來生人的攻擊,但如果是後者,很可能說明這個念境中存在兩個主人,且這兩個主人是敵對狀态——
一個占據白天,一個占據黑夜。
雲頌很希望是前者,這樣會減少許多麻煩。
但是看丫鬟真實流露出的恐懼之色,後者的可能性顯然更大。
真麻煩啊。
雲頌在心裡感歎了一句,念境融合無非就是多解幾個小念境,找起念境主人麻煩,但是有兩個相互抗衡的念境主人,他們遇到的危險會無限增多。
正思考着,雲頌突然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胳膊。
已經習慣了懷川對他時不時的身體接觸,雲頌并沒有過多在意。直到一股冷意隔着單薄的衣服布料傳達到他身上,他陡然反應過來——
懷川的手不會這麼冷!
反應過來的同時,抓着他胳膊的手突然用力将他旁邊帶去,似乎想要把他拽進牆裡面。
可是除了胳膊上感受到的力道,雲頌根本看不見抓他的是什麼鬼東西。
“小桃。”雲頌喊了聲。
手腕上的桃木劍聞聲即出。
雲頌正要指揮小桃把這看不見的東西劈了,肩膀上突然又落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與此同時,身後有熟悉的氣息貼近。
雲頌餘光看到懷川輕輕揮了下手,像是揮開空氣中的塵埃,然後抓着他胳膊的力道就消失了。
“發生什麼了?”孔随完全在狀況下,隻知道雲頌突然停了下來,還喊了桃木劍。
但這并不妨礙他害怕得聲音哆嗦。
“馬上就到宴會廳了,别停下,快點走。”丫鬟回頭看了眼已經近在咫尺的黑暗,催促他們跑起來。
懷川牽住雲頌的手。
雲頌下意識想,這樣的體溫才是對的。
長長的走廊終于迎來了盡頭。
趕在黑暗追上他們的前一秒,他們進入了燈火通明的宴會廳。
宴會廳厚重的大門緊緊閉上。
宴會廳内的人群熱熱鬧鬧,有說有笑,享受着美食和音樂,仿佛并不在意黑暗中的東西,與剛剛雲頌他們在走廊中的遭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剛剛發生什麼了?”孔随關心地追問。
“有東西抓了我的胳膊。”雲頌說。
“啊?”孔随真情實感地說,“那東西是想不開嗎?不抓小屁孩,不抓弱雞,挑了個最厲害的抓。”
張添添小聲反駁:“我不是小屁孩。”
孔随立即說:“大人說話小孩兒别插嘴。”
張添添抱起胳膊,走到了一邊。
“你們坐這裡吧。”丫鬟看好了座位,回來帶他們入席吃飯,“吃過飯可以在這裡待到天亮,天亮了外面就安全了,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雲頌看着她:“謝謝。”
從婚禮完美落幕,從念境中清醒過來的丫鬟就開始給他們各種明裡暗裡的提醒。
丫鬟笑了笑,這次她的笑容已經和活人無異。
她環視了一圈宴會廳,目光落在新娘和新郎坐的主桌那裡,聲音很輕地說:“我和小姐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情同姐妹,我想看她笑,想看她幸福。”
“如今我終于看到了這一幕。”
“她笑得很開心。”
“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丫鬟說完便化作點點熒光徹底消散。
雲頌想阻止已經來不及,無人祭祀的靈魂,一旦清醒過來就是魂飛魄散之際。他們消散的靈魂會回歸于天地之間,像一場雨一樣落向世間萬物。
天地之間的萬物如此循環——覆滅,再生。
雲頌理解,卻總想着能少見一個人如此便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