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的右腦忽然麻了一瞬,李斯禾看見宋祈下意識捂着右腦的動作,問:“怎麼了?”
“沒什麼,有點頭痛。”
她沒說實話,實則是她察覺右腦産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包裹着右腦的光膜碎開了一道裂縫,視線一時模糊一時清晰,房子在攣縮時産生的顱壓令封印她右腦的東西裂開了。
她緩了一會兒,沒有等來預想中的潛意識,立馬轉移話題:
“忘了說了,我剛剛聽到有人在對我說‘謝謝’,當時我掐住了江瑞川的脖子,勁草的感染場和時間有關,房間内部的時間和現實割裂了,我們回到了勁草懷孕的時間段。對我道謝的人或許就是勁草的孩子。”
她在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掐住江瑞川,江瑞川隻怕會一直折磨勁草直到這個孩子真正死去。
阿彪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傻,當她們問起有關初代神女的信息時,他一味的裝瘋賣傻逃避問題,就是怕她們知道勁草“流産”的真正原因。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孩子沒有死,又會在哪裡?
這會兒,房間颠簸了一下,勁草從地上爬了起來,窗口就像是一個攝像頭記錄着眼前的景象,外面的景物随着她的動作搖晃着。由于勁草剛剛受到了重擊,身上全是青紫色的淤痕,她想扶着桌子站起來,手剛撐到桌角上又瞬間癱軟,下半身骨骼完全斷裂,她隻能在地上狼狽地爬行。
宋祈看見勁草爬到了一個鏡子前,她對着鏡子旁邊方形的黃木櫃用力肘擊。一把剪刀哐當一聲掉了下來。
她喘着氣側過身子,讓肚皮朝上,像是為了保護肚子裡的孩子,這個平時坐起來很簡單的動作她足足花了差不多十分鐘,剪刀破開衣服,宋祈背對着鏡子沒有去看。
窗外響起剪子剪開皮肉的聲音,還有忍痛聲。
她剖開了自己的身體。
鏡子裡的勁草滿臉是汗,頭發貼在臉頰上,臉上卻透露出和這血腥場面極為不符的溫柔,還有一絲擔憂,襁褓中的嬰兒皮膚泛紫,抽噎着來到了這個世界,勁草氣若遊絲,突如其來的喜悅沖淡了蝕骨的疼痛,她笑的近乎吃力。
一個身穿鬥篷的人影出現在了鏡子裡,由于是側對着鏡子,根本看不清這人的臉。
人影伸出手觸碰嬰兒軟乎乎的臉,又好奇又害怕:“這就是我帶來的那個孩子嗎?”
勁草的身體窩在血泊中,鱗片正在從她的每一寸皮膚裡冒出來,她對身體的變化視若無睹。伸出手逗弄着嬰兒的嘴唇,嬰兒下意識地咬住手指,就像是咬住了一個奶嘴,逐漸不熟練地吸咬。
“感謝神女,給我帶來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兒。”
神女小心翼翼地從她手裡接過孩子。
“你還是叫我伏禧吧,我還不是很習慣做神女呢。”
譚家村被污染後,生下來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因病去世。她是上一批孩子裡唯一活下來的那個,說來也很奇怪,那些阿姨懷孩子總是紮堆的懷,就好像是生産線上的商品一樣,伏禧一直都相信世界上有神,因為每當譚家村死一批孩子後,又會有新的一批孩子出生。
可是最近孩子死的太多了,同村的哥哥姐姐死之前身上會出現很多可怕的鱗片,下半身還會長出魚尾,她們會失去自己的全部記憶,忘記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她時時刻刻都擔心自己也會死掉。
但比起死亡,伏禧更怕的是失去自己的全部記憶。
“我會死嗎?”
“不會,伏禧會長命百歲。”
“隻有神女才會長命百歲。”
這是她偷聽自己的母親和江瑞川交談時得出的結論,當時她看見自己的母親鬼鬼祟祟地把幾隻裝滿了東西的麻袋拖進了柴房裡。
自打父親死後,母親再也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這間柴房。裡面有父親的遺物,為了緬懷父親,母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自己關進柴房。
前腳江瑞川剛進去,母親探頭确認附近沒有其他人後,立馬關上了門,一陣細細簌簌的落鎖聲後,伏禧蹑手蹑腳地走近,貓在門縫外聽裡面的動靜。
一整面玻璃器皿靠牆伫立,還帶有臍帶的嬰兒屍體塞滿了裝有透明液體的玻璃器皿裡。安詳地像是睡着了。
幾隻麻袋在地上依次鋪開,江瑞川戴着口罩,有條不紊地剪開麻袋,猙獰的屍體面容頓時暴露無遺,屍臭味和魚腥味迅速擴散,伏禧捂住嘴,她認出了其中的一具屍體是隔壁家的媳婦。
“上一批孩子都不穩定,融合地還不夠好,隻能寄希望于下一批次的孩子。”江瑞川說。
母親面對這些腐爛程度很深的屍體平靜到了冷酷的地步,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熨燙整齊的西裝幾乎沒有褶皺。
“審判中心想要一個純度很高的感染物,我跟他們說了我們遇到了瓶頸,上個批次的孩子沒一個能活的。”
江瑞川捂着鼻子給屍體蓋上了白布,熟練地把刀具放進消毒液裡,洗去手上的屍臭味:“怎麼沒有,伏禧就很好,我來這這麼多年了,還沒有遇到像她這樣融合的這麼好的感染物。”
感染物?是什麼東西?
伏禧看到自己的母親讪讪一笑,沒有說話。江瑞川打趣道:“一個實驗品而已,你别太認真。”
“你說得對,不過伏禧這孩子不一樣,她是我們夫妻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和那些被感染源引誘到水裡的女人生下來的東西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