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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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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頭次下山接她,是在承運九年,那年她四歲。”

“承運九年……那不是?”榮菖翻了翻近幾十年的記憶,眼睛慢慢睜大,連嘴巴都不自覺張開,恍然大悟:“小師叔是那個玉團子?!”

我去。

榮菖實實在在驚了,低下頭聯想了半晌也沒法把記憶裡能輕輕松松坐在她肩上摘果子的小玉跟現在的漆泥玉聯系在一起。

“是她。”建白眼裡含了些笑意,“難得你這抄經背書記不住的糊塗腦子還能記得四十三年前的事。”

“那是自然,洪都閣攏共就養過那麼一個小孩兒,我至今記得小師叔剛上山時的事情呢。”

那會兒漆泥玉才四歲,正是小孩最好玩的時候,她學說話有些遲,四歲了偶爾都會颠來倒去講不清楚,榮菖最愛逗她,偏偏曲解她的意思,等那一丢丢大的小團子惱羞成怒委屈着說再不要理她時就猛地把人扛起來滿山亂竄,将人惹得哇哇哭。

也沒少因為這被建白罰去抄經,隻是從不改就是了。

“那一回她在山上從四歲待到八歲,直至漆先生忙完山下的瑣事,才來接了她下山。”

“師父第二回下山接她,是在承運十九年,可她拒絕了。”

那時的漆泥玉年方十四,玉容雪膚唇紅齒白,還是個人樣,已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彼時她生父屍骨未寒,宗親卻奪其家産欲将其嫁往富家做妾,她抵死不從,曾飛書一函遞到洪都閣,可……”

這事榮菖也知道,這曾是滿洪都閣的舊傷疤,涉及剪不斷的因果,涉及閣主的恩信忠義,也是這件事後,洪都閣不再隻是高高在上的仙山,開始沉入凡間,卷入紅塵,一衆自诩為道君的小神仙成了現在的三建三均三榮。

那時的洪都閣遠在山巅雲上,已徹底脫俗,沉淪六界外,不在五行中。

是以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注),那封信耽擱在山門前,整整半月。

閣主看了信立刻下山時,已經晚了。

那短短半月,沒人知道漆泥玉經曆了什麼,泗水河畔找到她時,漆泥玉身側已經站了一位英姿女娘,時年約莫十八九。

“阿玉将閣主引到無人處,說了這樣一番話。”

……

阿玉知曉仙凡有别,因此父親病弱時不曾修書求閣主改我父陰陽,我父也知曉做人不能挾恩求報,因此許多年僅一次,求仙門照料我整整四載,隻是沒想到四年撫育已然抵消了當年爹爹娘娘的傾力相救。以至我父死前囑托我,若遇十萬分難事可憑最後一分情誼求仙門相助,僅這一次的一封信就被貴仙門耽擱在外,叫我所求皆枉然。

原來是我命太貴,我爹娘命太賤。

是怕我們區區凡人不知好歹偏要攀附仙君嗎?是怕我們一家挾恩圖報損及仙君修行麼?是怕我一介蠢笨凡人去信是要問你們要什麼恩榮富貴麼?!

阿玉知道這事怪不得你們,凡間事怨不到仙人頭上,可我還是忍不住怨憤,若是你們早一刻看到那封信,若是你們少一些對我們凡人瑣事的暗自鄙夷,我是否就能救下那不該死的未婚夫?

“阿玉噙着要掉不掉的淚,卻偏偏沒有一點認了命的哀然,當年小小的孩子眼裡燃起了我十分熟悉的火——那是野心。”

此後漆泥玉不願再信神佛,這世道不讓好人活,我偏要讓好人活,這世道不讓女人好過,我偏要讓女人好過,這世道不給我公道,我就要自己拿到這公道!

“那日初入凜冬,可阿玉臉是有血色的,手是溫熱的,她說,她要傾覆這個天下,世界這本舊書,就要翻頁了。”

像是想起了當年漆泥玉個子小小野心大大的模樣,建白笑了笑,随後卻又黯然下去。

“真正為了旁人,為了這世道奉獻一切的,往往不得往生。因為他們走在了衆人之前,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不付出什麼就要拿到什麼,是不行的……師妹就是那個死在路上的秉燭人。”

“那是師父第三次下山接她,乾元元年,隐龍峰下。那時她已被挫骨揚灰,魂魄困于野柳樹内五感俱消,不知歲月輪轉幾何。”

建白為掩失态低下頭喝了口茶,清了清有些哽住的嗓子,“那次依舊是遲了半月……總也是半月,半個月五感俱消的折磨,她已經渾渾噩噩分不清今夕何夕……師父兩次失約,道心受了重創,跪倒在她埋屍的野柳下,終于壓抑不住這許多年的疑惑。”

“他問她,緣何立誓開太平?”

建白長歎一聲,以當年漆泥玉的口吻緩緩道。

“為了一些虛無缥缈的東西活着,去念書,去種地,沒糧食了就去打仗……血呀,肉呀,落進泥裡就成了養料,又開啟一個輪回,繼續在無望的毫無意義的世道掙紮,人們管這叫英雄。可還有好多女人,為父親升官路活着,為夫君子嗣綿延活着,為兒孫的兒孫活着,世道教她們貞賢,教她們如菟絲花依附男權,教她們失勢後便被輕易輾轉販賣,像當年的我一樣,眼睜睜看着家産成了一場空,姻親斷絕還要賠上性命,他們說,因為我羸弱,因為所有的遭受這些不公的女人羸弱。”

“為女不乏謀與智,憑何貞賢不丈夫?”

“這是野柳樹内的漆泥玉留下的最後一問,答完師父的叩問,阿玉便了無生息,即便以神識遍尋隐龍峰也未可得。”

“我們都以為她已執念盡消往世投胎去了,因為這場仗打敗了,聰明的孩子都該知道要韬光養晦從頭再來,興許下一個轉世就是個好世道呢?能男男女女平等,貞賢骁勇皆稱英豪……沒人想得到,漆泥玉這麼倔。”

“亂葬崗旁十五年啊,困在一顆柳樹裡聽不到看不到碰不到聞不到感覺不到……十五年……除了當年師父問的那一句,她十五年,一個人待在那沒人能說話,也沒人聽她說話。”

建缃似是忍不住情緒,捂着眼别過頭去。

四歲上山,四年裡大家看着她長大,嬌氣溫柔會抱着她胳膊甜甜地喊阿姐的小玉兒,一個人孤苦伶仃過了十五年。

“凡人究竟有幾個十五年啊?”

建白長出一口氣,“十五年,稚子已能扛家梁,我們的孩子卻做了十五年的靜地囚徒,十五年靜寂,沒人知道她連昏睡都不能的十五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第四次下山接她,就是八年前了……”

建缃呼吸聲驟急,不堪忍受似的奪門出去,雨聲蕭索,她渾身濕透很快消失在視野裡。建白的話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于是隻能端起茶杯潤了潤嗓,重新沉吟片刻後才開口。

“師父算到阿玉重現隐龍峰,第一時間下山去找,就在隐龍峰下,當年埋骨之地西去三裡,找到了她。”

“已經沒有人樣了……她在客棧裡守着兩具屍體,懷裡趴了個高燒的癡傻孩子——便是李奉春。”

這才是榮菖真正不知道的細節,那時她在關中除妖,尚未回山。

“阿玉……肢體盡散,勉強拼接了身體,可腦袋卻無論如何也接不上……那孩子手裡捏着針線,将她脖頸縫得破破爛爛,阿玉的腦袋卻還滾在院落的暴雨中……”

那時的漆泥玉,不知何故還陽,卻是死人之身,屍斑與淤青遍布青白死灰的身體,卻還能笑得出來。

手輕輕拍打着懷裡哭着昏睡去的癡兒,腦袋在雨裡笑着招呼,“師父又來接我啦?”

“師父……師父見了她,問她還願不願意上山……”

“阿玉說,沾了血腥,還能入道麼?”

建白仰臉,呼出扼住的喘息。

“怎麼不能呢?縱使已經是個死人,縱使隻能狼狽依托一塊地府黃泉玉托生,她都是當年的漆泥玉。”

“怨氣纏身也依舊有大功德,大造化……師妹其人,是人是鬼,隻問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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