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忍不住站起來,驚叫起來:“你怎麼在這?”
那雙漆黑的眸子閃了閃,向她投出兩道冷冷的光。
“笃笃笃!”
揚濯走上台階,進入正堂,越過她,步履蹒跚地走向新郎的父親。新郎的父親略微垂首,畏畏道:“賢巫,可否借一步說話?”
揚濯擡眸,緩緩轉顧他,斬釘截鐵地道:“不,就在這兒。”
他用力抓着那根木杖,踞坐在仆役遞來的一張榻上。新郎父親面露難堪,抖着暗紫色的雙唇道:“此處人多,這可如何是好?”
揚濯道:“把公子請出來吧。”
新郎剛開始是被幾人架着走出,他見了揚濯卻突然擺脫了衆人的控制,奔向揚濯,跪拜在揚濯面前,喜道:“賢巫你可算來了,求求你救救我!”又朝他磕了幾個響亮的響頭,看得他父母吹胡子瞪眼,新郎父親幹脆拂袖而去。
揚濯笑了一聲,站起身,拿着那根木杖在他腦袋上重重地敲了幾下。從腰側的葫蘆裡倒出一粒小藥丸,道:“服下這粒藥丸,邪物便不會再來找你了。”
新郎爬到他跟前,一雙眼睛鼓起,忙不疊從他掌中奪過藥丸,塞進嘴裡。新郎終于安定下來,願意接新婦。宅子門口又開始敲鑼打鼓。一片喧喧的鑼鼓聲中,門口那兩個大紅燈籠忽地滅了。
新郎的父親慌忙叫仆役搭着梯子把燈籠點了。燈籠再亮起時,兩個“囍”字間忽地淌下幾條墨漬。新郎的父親見了直皺眉,叫仆役們趕緊把燈籠取下來。
新郎終于在衆仆的擁戴下上了馬,那隻馬嘴上兀自套着嘴套。新郎揚起馬鞭照着馬臀上抽了一下,那隻馬踢了一下前蹄,不情不願地向遠處走去。
此時暮色四合,天色鴉青。道路被深青色的天空籠罩着,兩旁挂滿了紅彤彤的燈籠,上面皆寫了囍字。
忽地一陣馬蹄震震,路的另一端出現了一匹馬,那匹馬拖着一具棺木,發了狂似的向新郎橫沖直撞。新郎面露惶然,不停地抽打着馬臀,那馬卻仍然無精打采,耷拉着腦袋慢悠悠地走着。瘋馬一頭撞在車廂上,車廂向旁傾倒,而那具棺木也從闆車上滾下。
瘋馬立時轟然倒地,昏厥不起。黑色的棺蓋掉在地上,露出内裡淺黃色的部分。一具中年男性的屍體滾落在地面,正面向上。衆人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甚至有人面露驚惶,尖聲大叫,連滾帶爬地逃走。
新郎從馬背上跌落,擡起頭叫了一聲:“鬼啊!”忙不疊地朝屋内奔去了。
有仆婦尖叫:“這不是莊子上的林管事嗎?”
李照瞧了一眼,皺起眉頭。
這具屍體局部嚴重地腫脹,全身呈現綠色,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潰爛。一條巨大的裂縫從胸腔一直蔓延到小腹。成群的蒼蠅在一旁飛來飛去。
衆人皆以袖掩鼻,紛紛向後退去。李照扭過頭,卻聽得一陣“叩叩”的響聲,揚濯從正門步出,冷眼旁觀,面無表情。
李照走上前蹲下,在那馬的耳後瞥了一眼後登時渾身一顫,蹶然而起,面色凝肅地快步向新郎的父親走去。
新郎的父親揮了揮袖,皺眉道:“還愣着做什麼?快把這髒物拖走!”仆役們目目相觑,手忙腳亂地将屍體抱起來。
未晞此時尖聲叫起來:“這是謀殺!而且還沒有結束,兇手也許就在我們之中。”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目露驚恐。有的賓客甚至當場轉身離去,不辭而别。新郎的父親急得直跺腳,叫道:“諸位!小孩兒的胡話,也能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