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響了一聲,三人不禁屏氣斂聲,齊齊望去。一隻素白的燈籠探出頭,然後是一張疲憊的婦人面孔。她把燈籠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斂起衣裙慢慢地踏進屋内。
“怎麼還不睡呢?阿朓......”
對于姐妹二人的到來,中年婦人略表吃驚,随即向他們展示主婦的風度。
“二位貴客,妾有失遠迎,還望海涵。夜深露重,易感風寒,還望二位保重貴體,盡早歇下。”
中年婦人禮貌地福了福身,擡首時掃過未晞的眼中多了一絲詫異。
她看向周朓,道:“阿朓,這位娘子是......?”
李照二人還以一禮。
周朓道:“這是我阿母。”旋即回答母親的疑問,“這位是李府君的侄女。”
周朓的母親程夫人在十五歲時嫁給周父,十七歲生子,隻可惜周朓三歲時周父便病亡,留下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程夫人聽了李照的話,微微皺眉,喃喃道:“竟是這樣麼?看來是妾眼花了。”
恍惚的神情中忽而閃過一抹悲戚。
李照見她神色古怪,心底也猜到了七八分,大約是她識得未晞身軀的原主顧娘子。她不由拉緊了未晞,對程夫人颔首微笑道:“伯母說的是,我們這便歇下。”
程夫人也回以一笑,轉身時猛地攥住兒子的手腕,緊張道:“不要再提起此事,尤其是在你叔父面前。自你父親亡後,若非你叔父提攜,我們母子二人哪還能有今日的待遇?”
周朓愣神,方欲張口卻又被母親堵回去。這次她微微提高了音量。
“阿朓!聽阿母的話好不好......?”
周朓把頭垂下,一言不發。
程夫人半轉過身子,對李照柔聲道:“求求你們不要讓阿朓為難了,此事......便讓它就這麼過去吧,我們也好安生。”
二人目目相觑,打定主意後向程夫人颔首答應。程夫人眼見三人終于放手,便也如釋重負,挑着燈籠退了出去。
聽木屐聲漸行漸遠,未晞立時起身叫起來:“你們當真不管不顧?”
李照拉住她,連聲道:“怎會,隻是事态多變,還需靜觀。你也見到了,周夫人不讓我們插手,可見周家對這案子之重視。要是再被人發現了,豈不是自掘墳墓?”
未晞又急又氣,脆聲道:”那......那怎麼辦?”
李照望向周朓,若有所思道:“我看不如把阿續叫來?對了,你方才所說的法子......”
三人正聊到陸續,仿若看到曙光,卻聽得院中傳來仆役凄厲的喊叫。
“哎呀!哎呀!出事了,出大事了!”
“陸公子......!”
李照聽門外仆役喚陸續的名字,慌慌張張地推門跑出去。陸續披頭散發,衣襟不整,提着一把劍向她奔來。大雨淋濕了他的發頂,他濃密的鬓發粘連在臉上,遮住了往日那雙溫潤的眼。在煞白的月光下,整個人顯得有些可怖。
李照心道不妙,不假思索地向他奔去。還沒等她問話,陸續陡然攥住她的手臂往外拖去,接着大步流星地向院門外跑去。
李照從未見過他失态,方才也吃了一驚,扭着被他攥痛的手臂,皺眉道:“阿續,你在做什麼!”
陸續不置一詞,隻是加緊了腳下的步伐。
“陸續!回答我!”
李照的呼喊并沒有起任何效用。
未晞和周朓在後面看呆了,見李照被他拖走,二人便也一并跟了上來。
窣窣的風雨聲中,李照聽到了若有若無的抽泣聲,似是陸續在抽泣。
她不由得怪道:“他今日這是怎麼了,莫非是他們找到了陸家娘子?”
那個大膽而不詳的猜測恍然閃過。李照心下一凜,原先緊緊攥着陸續的手也松下了幾分。
陸續步伐越來越快,在他的牽引下,他們穿過回廊,跨過角門,轉過影壁,最終在一處寬敞的院落停了下來。
她放眼望去,正堂上圍了一圈仆婦,擺了一圈白色的燈籠,在夜裡不定地閃爍着。正堂中間擺放着席子,上面躺着個女子。仆婦們圍在四周,有人垂首掩面,似是在掩面哭泣。還有人甚至把臉轉過去,似是不忍直視。
果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