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之辭發燒了。
巫随起先沒有往這方面想,寂陌人個個身強體健,被分屍了都能團吧團吧重新長成個人樣。
生病?最多生出心病,從沒有寂陌人身體上得病。
淩之辭迷迷糊糊在巫随懷裡,擡手探探額頭:“好像……發燒了?”
“發燒”這一病症對絕大多數寂陌人而言都是陌生的,巫随花了點功夫理解,料想應該就是人類生病的那個發燒。
巫随抱起淩之辭放到床上:“你以前燒過嗎?”
淩之辭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巫随能大緻判斷出淩之辭需要什麼樣的照料,以防萬一,還是上網搜搜“孩童發燒注意事項”,兢兢業業。
他無奈:小團子身體是否太差勁了些?我明明給他增強過體質,比不上其他寂陌人就算了,總該比普通人強健吧?
各項指标上淩之辭确實遠超常人,但普通人不會動不動發燒,淩之辭會。
太病弱了。巫随搖頭,心想:鍛煉一事要提上日程。
華高一事算是了結,有關于祂,也不是全無所獲。
巫随閉目感受黑鼠蹤迹,确定它們停在了一處私立醫院的地底,與一夢蝶的話語有偏差。
華高學生未被從學校轉移至醫院時,巫随便利用書老人的能力,重造鼠群藏于學生身上,本意是防備一夢蝶操控鼠群為惡,誰知誤打誤撞間,感受到有一批學生沒被直接送往醫院,而是輾轉幾日後才送到一所醫院的地底。
三百人,有男有女,應當是關東上官讓追上且專門給一夢蝶查探過的那批。
當一夢蝶說祂盯上學生,還報出三百人、二十三這兩個精确無誤的數字時,巫随知道起碼在這一點上,一夢蝶沒有編,可惜她掌握的線索還沒自己全面。
書老人将大半能力交給巫随并自己承擔後果,然而靈異世界有個絕對的定則:靈異能力不可轉移。
巫随可以正常使用書老人的能力,卻僅限一定時間内。他與黑鼠的連接開始減弱,過不了半個月,黑鼠就會完全消散,無法再充當巫随耳目。
發燒總不至于燒半個月,巫随與祂周旋太久,不急于一時,想等淩之辭病好後再依手頭線索尋找祂。
巫随拿出一台手機,是從一夢蝶手裡搜刮來的,像是一台新機子,沒有使用痕迹。
屏保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安安靜靜躺在搖籃中,吮着手指睡得香。
巫随皺眉,因為小孩太漂亮了,漂亮到立馬聯想起淩之辭。
細細觀察,小孩的五官與淩之辭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濃密的眼睫,精巧的鼻子,微鼓的臉頰,以及生有标志性唇珠的□□,活生生就是淩之辭的縮小版。
淩之辭小時的照片不難找,應該是家裡人打點過,在網上有幾張淩之辭的照片流傳挺廣,無一例外,全是他三歲前的,再大點就隻有關于他的成就與流言了,沒有本人圖片。
一對比,巫随眉頭擰得更深:看樣子,真是淩之辭。
一夢蝶作為顧安在華高學習,完全與外界隔斷,沒有手機、電腦等電子産品的購買權與使用權,這部手機應當是祂交于一夢蝶的。
以前受祂誘導的人手中,基本都多了一部未被激活的電子設備,祂恐怕是通過電子設備與人溝通的。但是巫随事後完全無法從中提取到有用信息。
有足夠智慧鑽研人類科技的靈異生物,強大毋庸置疑,一旦為禍必毀天滅地,為以防萬一,巫随将它們全納入管控之中,他确定不是任何一個大靈異的手筆。
那就是有擅長科技的人甚至是組織與祂進行了合作,會是及悠宿嗎?
及悠宿早年力争過淩之辭,但是淩之辭拒絕了,此事曾掀起過軒然大波,網上說得天花亂墜,其實原因不難猜:淩之辭要保命。
靈異生物比比皆是,無孔不入,無不觊觎他。
他之前靠匿息符活命,然而匿息符限制太大,隻能畫于需要施用的物體上,而且一定要等上一道符自行散去才能畫下一道。暴露氣息片刻,受傷流血一滴,足夠吸引靈異生物趕到。
他沒辦法專注于任何事業,他要逃命,他要變強,他要自保。
淩之辭作為新生寂陌人,在現實世界才看重的科研上有過高的天賦,以至于舉世轟動,本身是奇怪的。
而祂與電子産品聯系匪淺,在信息化時代一手遮天,無蹤無影,無法無天,怎麼都消滅不了,還疑似與及悠宿合作……
算算時間,初次感受到祂的存在,是在十八年前,淩之辭也才十九歲。在巫随漫長的生命中,短短一年可以忽略不計,淩之辭與祂同時誕生。
每個寂陌人的誕生都有理可依,沉寂千年,天道偏偏在此時催生出新的寂陌人,就是為了終結祂。
可是……
巫随歎氣。
祂操控人心教唆靈異,神不知鬼不覺便可挑起社會輿論,動辄坑害萬千。
而淩之辭……
一個沒注意遍體鱗傷,一個沒留神暈了又昏,不是吃就是睡,心思純良,身體孱弱,無辜可憐得不像話。
巫随在院中熬好藥端給淩之辭,進屋卻沒見人。
他皺眉,放下藥碗,循聲開了浴室門。
雲霧缭繞,熱氣撲人,嘩嘩水流不止。
淩之辭着衣縮在浴缸中,口鼻全淹。
巫随心上警鈴大振。
淩之辭靈異能力并不強,沒有靈異手段避水,在水中跟常人一個下場——淹死!
寂陌人不會死,但作死的代價絕不好受。
巫随大跨步上前撈出淩之辭,略一查探,輕咦一聲。
淩之辭呼吸平穩,面色酡紅,沒有半點嗆水的迹象。
“怎麼了?”淩之辭悠悠轉醒,過了會兒眼神才聚上焦,看清是巫随懶懶問。
水溫過高,淩之辭露出的肌膚全紅,巫随直接将人抱出,拿毯子裹起擦擦幹淨。
“怎麼跑裡面去了?”巫随迅速找出幹淨衣物,示意淩之辭換上。
淩之辭還迷瞪:“有點難受,泡一下。”
“好受點了嗎?”
“嗯。”
淩之辭的狀态确實是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說讓換衣服隻換一半,進度停在脫完濕衣服,披着個毯子晃悠到落地鏡前左搖右擺,欣賞自己漂亮的身體。
小孩就是愛臭美。巫随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