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劃過那些奇怪的活符咒,心底早已蕩起一絲波瀾,若是塘神能賦予死物生氣,是否能賦予她半死不活的靈根生氣?
如果塘神與東極島有關,那會不會與從東極島出逃的金龍相關,甚至是,同出一源?
倒不是李長悠多想,自從知道天命珠在悄摸牽引她的天道定數後,她對自己身邊出現的東西人事物都多了幾分懷疑,何況逐鹿城的白光對塘神的鎮山令很是親近,二者現在又都與生氣相關,她不由得想了許多。
本命法寶能作為第二靈根不假,但強如聞人澹溪的雷獄,也會有被人為牽動反噬主人的可能,若有能一步到位直接将原本靈根修複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尤其現在白光有青袍道君死死死盯着,她很難借助白光修複靈根,若是塘神……
李長悠眸光收斂,一副陷入思索的模樣。
一旁緩過氣來的蓑衣人攏了攏領子,見李長悠沒有任何反應,蓑衣人不得不推開她的手,自行趴在桌案邊躲着。
門外忽地探進來一個腦袋,“仙家,可是此處出了什麼岔子。”
李長悠紛亂思緒驟然散去,她猛地一揮袖,将蓑衣人氣息掩蓋在自己之下。之後,面上又露出不耐表情,望向闖進來的稚嫩少男。
“無事,吾夢中好殺人,不慎踢碎了門闆。”李長悠擡眸應聲,冷淡說道。
文道臉色一白,他咽了咽口水,随後又想起除了那位不知道跑哪兒去的金丹仙師,其餘留在西塘的修士連觸碰他們這些幻象都無法做到,更别說殺人。
他敢進來無非就是仗着自己死不了,文道擦了擦額角冷汗,壯着膽揚頭。
“怎的?真不怕我殺你?”文道後背一涼,隻聽到李長悠聲音帶笑,不知何時就在他背後響起,驚得他瞬間退開好幾步,一下子跌坐橫在破損門闆上。
陰影沉沉壓下來,李長悠的影子把文道整個籠罩其中。
“滾遠點。”李長悠眼皮都懶得擡,在文道驚訝的眼神裡,揪着他肩膀把他一路拎到不遠處的甘蔗地。
李長悠甚至忙裡偷閑,順手砍斷幾根已經成熟的甘蔗後,才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文道摔進濕潤的農田邊,才後知後覺到危險,這個仙家真能觸碰到他!
他像被雷劈一樣,呆楞在原地,李長悠削着甘蔗,眼神輕飄飄朝呆若木雞的文道挪過來,文道看着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如夢初醒般扭頭跑開。
門内,蓑衣人探頭探腦觀察李長悠的動作,看清她在做什麼後,眼神一亮,立刻歡喜轉身,不甚熟練地燒起了柴火。
李長悠拿走上半夜種下的甘蔗,又順手取了老妪留在屋裡的蘿蔔,慢悠悠往回走。
西塘的夜晚變得格外安靜,襯得一切活物尤其顯眼。李長悠漫不經心掃了一眼遠處姜月凝略微敞開的房門,裡面空無一人。
她五指收緊,沒有多看,隻謹慎地退回到自己的屋子裡。
蓑衣人笨手笨腳遞來個不知從哪裡尋來的普通湯勺,握勺的掌心被灼起幾層黑煙,她身上纏繞的符咒飛速往傷口處聚集,勉強止住傷勢。
“沒有金剛鑽就别攬瓷器活,真以為自己是活人呐,邊兒呆着去。”李長悠輕歎着接過湯勺,她白日就發現了,那些化為飛煙的村婦最終都流向了蓑衣人頸間的活符咒,整個西塘也隻有守界石的蓑衣人沒有呼吸。
這蓑衣人看着與常人沒什麼區别,實際上也隻是具怨念凝聚的魂體。
聞言,蓑衣人沉默着收回手。
竈火搖曳,李長悠随手把食材扔進鍋裡炖煮,沆瀣漿做法簡單,蓑衣人無法親自制作,便蹲在竈旁盯着火候,倒是讓她清閑不少。
炊煙緩緩升騰,李長悠靠在牆邊,眼神不時在窗外遊走。“沆瀣漿做好後,你去送。”她拿劍鞘敲了敲蓑衣人肩膀。
蓑衣人并未應答,月色灑進窗台,李長悠恍惚瞥見一道虛影,她安靜地摩挲着手上的陣盤,指間熟練檢查着空閑時刻印好的一排排符咒。
“不行?還是,不願意?”李長悠輕詢問着,劍鞘抵在蓑衣人肩窩,她隻稍用力往後一壓,蓑衣人就被迫仰頭後退,在她膝骨壓迫下動彈不得。
蓑衣人表情有些不情願,李長悠還透過老舊的蓑衣瞥見她腰上挂着的零碎殘刀。
今夜蓑衣人本就是來督促李長悠去給塘神送沆瀣漿的,至于蓑衣人自己為什麼不去,李長悠心裡大概也有了答案,無非是各了因果。
【系統提示】
“沆瀣漿(地階),1000武煉值。當前狀态:不可獲取。”
劍鞘擡起,李長悠松開蓑衣人,淡淡道:“走吧,鑽回你的土裡去,東西我自會按時送過去。”
一碗清湯被她盛入瓷碗中,李長悠不再搭理蓑衣人,她集中神識,極其緩慢地扇開碗飄浮的熱氣。
原本清甜的薄霧立刻生出鹹腥海味,朦胧霧氣邀請下,李長悠仿佛半隻腳已邁進西塘洞天的島上。
李長悠定了定神,低頭打量着掌心握住的溯源陣陣盤,上面如她所料,凝出兩枚幾乎重疊的黑斑。
腳邊,蓑衣人早已警覺地沒了蹤影。
在被海霧拉進洞天前,李長悠望向窗邊,與姜月凝染上黑煙的眼眸正正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