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暗淡的符咒緊随其後竄入老妪體内,李長悠神識一顫,差點被那活符咒牽動。
另一邊,西塘尊者也略有些驚訝地打量李長悠幾眼,轉瞬臉色又是一變,像想到了什麼,“龍三那部分化屍訣?逐鹿城竟然還在?原來莊晉打的是這個主意!”
李長悠在西塘尊者嘴裡冒出化屍訣三個字時,呼吸随之窒住一拍,面前這位西塘尊者必定和逐鹿城是脫不了幹系了。
那一道帶着一縷生氣的活符咒将老妪慘白的臉都染上了幾分紅潤,整個人喊叫得也更大聲了幾分。一面顯得極其熱鬧,一面又安靜得詭異。
李長悠在西塘尊者越發亮起來的眼眸下緩緩吐息,神色沉靜地望着眼前突生的變故。
餘光下,西塘尊者一頭烏黑如緞的長發正在泛白,臉頰更是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深深凹陷下去,眼下青黑,一眼便能看出是被抽走了大半生機。
如果李長悠沒猜錯,活符咒實際上與她用死氣操縱陰儡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隻是活符咒的生氣是實打實從施法人身上取出來的,看上去極其損傷陽壽。
“逐鹿城的長生道統可還在?”西塘尊者一邊衰弱下去一邊又活力十足地湊近李長悠臉龐,甚至因為醉酒緣故一時沒控住自己,一頭給李長悠撞得頭暈目眩。
西塘尊者似有些疲憊地喘上一口氣,臉上帶着一絲憤怒。
“可惡的莊晉,敢騙老娘,洞天福地裡居然有兩顆天命珠,我就說怎麼這次牽引如此費力,合着給我引來了兩個人?你你!唉你怎的不跑利索些,叫我白給莊晉那厮吸走了生氣,你先告訴我逐鹿城内那個白玉閣樓裡是否有了道君?”原本奄奄一息的西塘尊者說得越發激動,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蹦起來,按着李長悠不撒手。
李長悠隻覺得腦瓜子都快晃成了漿糊,要說長生道統是什麼,李長悠或許還沒有反應過來,但說起白玉樓閣,她便一下子打通了幾處關竅,她神色木木的,似在理清頭緒。
“哎呀你說話,急死個人了,你也喝醉了要先捋捋舌頭?白玉樓閣,會發白光那座,叫什麼造化印,連你這種漏風靈根都能輕松修補的神術,裡面有道統玉碑,道統玉碑知不知道?就一塊看上去能砸死你的大石頭。”
李長悠額頭一跳,縱使知道自己的靈根在修為高深的大能面前藏不住,但還是有種赤條條暴露在外的不适感,她連連推開過于激動的西塘尊者,“尊者,我知道,也見過白玉樓閣,但是裡面已經有了個青袍道君。”
李長悠盡力将二人間距離拉遠,免得西塘尊者知道結果後誤傷自己。
豈料此話一出,西塘尊者氣勢陡然洩開,“我就知道,龍三個出爾反爾的王八羔子,背着老娘把長生道統給了别人。”她蔫巴着要栽倒下去,李長悠趕忙将自己的手從她懷裡抽出。
可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西塘尊者還是輕松拉着她一起栽倒了下去。
“嘶。”李長悠吃痛,拼命扯回自己差點被西塘尊者壓斷的手臂。
“罷了,反正老娘也快死了,那道統也搶不過來,早知現在,當初就應該跟龍三搶那黃泉道統了,雖不能掌生,但能執死也不至于讓老娘困在西塘,隻可惜我大道已定,後悔不得了。”西塘尊者醉成一灘泥,嘴裡不停念叨起來,李長悠愣怔在原地,默默将她所說記在心底。
“外鄉人,今後,不必再送沆瀣漿。”見李長悠不動彈,西塘尊者一手撈過她的儲物袋,手法粗糙地破開禁制,自己取出沆瀣漿來飲下。
沆瀣漿下肚,四周酒氣也随之一淡。
西塘尊者眸子裡多了幾分清明,隻是酒勁一下,她眉頭立刻擰成一團,額頭上也有青筋跳動,像是被身上的傷口牽扯出巨大的痛苦。
她手上一松,李長悠的儲物袋也不慎滑落。
“抱歉,将死之人,收不住力道。”西塘尊者恢複理智般,歉意退後,放開李長悠被壓住的身子。
“尊者言重了。”李長悠額間略有薄汗,仿佛被淬體了一樣,她繃着表情撿起儲物袋,重新挂回了腰上。
儲物袋上的禁制已被撕了個細碎,換旁人或許沒法,但她好歹也是通過煉器師考核的修士,回去縫縫補補至少還能用三年。
西塘尊者見她麻利收起儲物袋,也是一笑,她年輕時修行也曾錢财窘迫,隻是沒像李長悠這樣不加掩飾,她靠坐起來,目光慢慢渙散。
“我身無長物,也給不了你什麼補償,隻是化屍訣與我頗有淵源,這樣吧,我知道你靈根有損,你若是願意。”西塘尊者說到一半,話卻一頓,她面色有些古怪,将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李長悠雖看出西塘尊者表情有異,隻是并無察覺到周圍有異樣,她還是試探着開口道:“尊者,可是知道靈根修複之術?”
二人頭頂的煙霧突然被風吹散幾分,西塘尊者目光微動,落在李長悠眉心處,難得歎了一口氣。
“隻可惜你來晚一步,她命數已盡,并無生氣可再予你修補靈根。”青石側後,神不知鬼不覺冒出一個人影,李長悠背後汗毛豎起。
清脆的鈴聲響起,她無意間瞥見憑空冒出之人身上佩戴的飾物,銅鈴破舊,到處挂滿深紅血痕,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如電流般竄上脊背。
“這是莊……”李長悠眸光猛地一顫,想到在莊啟顔那處看到過的巨大青銅鈴,銅鈴破損嚴重,上面屬于莊啟顔的氣息毫無掩飾地暴露在李長悠面前,她眼中湧起一抹訝色,瞬間明白過來莊啟顔是個器靈,除了藏經閣那位,還有誰的器靈會姓莊?
“莊晉,生氣都已經給了你,怎麼還不滾出去,不怕我現在就讓洞天塌下來,大家同歸于盡?”西塘尊者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她是真快撐不住了,後事尚沒安排,哪裡容得了莊晉出來發瘋。
“别急,我這人耳朵靈光,隻是回去路上聽見了你說什麼化屍訣,怕有人心懷不軌,特地回來提醒一下。”莊晉眸子幽深,看向李長悠的眼神寒霜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