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驟然凝固,連飛塵都懸停在半空。
李長悠頓時後腦勺發緊,銳利痛感傳來,讓她呼吸一滞。
随後不等她有所反應,細微的迸裂聲已自眉心蔓延,一團紫氣及時溢出,緊緊附着于天命珠上,卻也難以阻止其碎裂的趨勢。
“爾靈根有缺,難承天命,習左道之術,非吾同路,今日天賜血祭,正是我界奪運之機,便取爾天命珠,以彰吾道。”幽遠空靈之聲飄入李長悠心頭,眼前一切都在她越來越窄的視野裡扭曲旋轉,仿佛有一隻巨掌正在粗暴拉扯那些逸散而出的氣運,好順利将天命珠從中取出。
在這種勝似神魂分離的巨大痛苦中,李長悠身體不受控制向後傾倒,她猛咬舌尖,勉力保持清醒。
玄妙氣息在她與莊晉之間拉扯,隻需一息,本就稀碎的天命珠就像是難以抗拒更強大者的呼喚,緩緩離體而去。
她握劍的手不受控地顫抖着,眼底倒映着兩枚逐漸靠近的天命珠。
兩股玄妙之氣慢慢交彙,遠處,巴蠟喉頭一陣痙攣,原本金光閃閃的鱗片越發灰暗,利齒仍在不甘地碾壓莊晉堅不可摧的肉身。
它嘴角有一連串血珠如線滴落,在兩枚天命珠拉扯牽引下,大量血氣飄散開來。
天地間霎那風雲變色。
疾風呼嘯,直壓得李長悠喘不過氣,寒生站在原地半天沒動,臉上的表情卻像是僵住了。
隻見上方,大量界文從被撕裂的空間裂縫裡湧出,界文背後連接的龐大幽暗也在血氣刺激下露出一角。
那些幽深而詭異的存在強勢地聚成一片黑雲,黑雲自發朝莊晉奔去,卷走周遭空氣,連帶着李長悠更加站不穩。即使弓起身子,仍像有無形鈎索抓咬住她周身氣運,讓原本就已快攪成一鍋粥的紫氣變得更加松散。
冷汗順着颌線滾落,巨痛下李長悠神志反而更加清醒,她無意瞥見縫隙上蠕動的黑雲,此前她隻是看一眼都能帶來徹骨疼痛,現在在剝離天命珠的痛苦下也顯得微不足道。
但很快,等到那團古怪黑雲剛一凝成,便馬不停蹄朝莊晉飛去,在途徑天命珠時,雲尾無意掃過,差點将李長悠的神魂也一起扯走。
李長悠頭暈腦脹望向黑雲,卻發現那幽暗黑雲并不幽暗,一點微妙之感瞬間湧上心間。
哪怕身處混亂中心,她也不由得凝神細觀。
隻見那最幽暗處泛起星辰微光,滿目所見星鬥流轉,萬物所感方生方滅。
同樣被莊晉壓制的寒生此刻也目光銳利地掃過來,黑雲在她指間飛舞,她眼神失了幾分神采,捂住頭低聲喃喃,“離開長生界,離開這裡我又能去哪裡呢?你究竟是真的?還是幻化出來騙我的?若我真不是長生界之人,你也會殺了我嗎?”
可惜李長悠現在被黑雲懾住心神,并未聽清她在叽裡咕噜說些什麼。二人俱像失心瘋一般,眼神各有各的呆滞。
“不想死太快,就把你那眼珠子從上界氣運上挪開。”身神心煩意亂,見李長悠得寸進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上界氣運?”李長悠扶住眉心,緩過神來,一界氣運,還是上界的氣運如何會出現在洞天福地?
身神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沒好氣道:“洞天福地本是上下界交彙處,與上界氣運牽扯有什麼奇怪的。”
黑雲的主體大多隐沒在空間裂縫之内,僅是一角就蔓延出數十裡,李長悠深覺不安,一界之氣運不在它原本的位置上呆着,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好事。
誰知,身神對此卻不以為然,她話鋒一轉,方才還憂郁沉悶的聲線倏地上揚。“不過這些氣運能在這個時候被拉出來,沒準能擾亂咱們原本既定的死法。”
李長悠嘴角抽搐,“你是想說,我的死相超乎想象?”
身神沉默片刻,隻得心虛地笑了兩下,也不再搭話。
然而,不待李長悠抓着她細問,異變陡生。
轉眼間黑雲已奔至交戰正酣的莊晉與巴蠟面前,似在細細品嗅祭品芳香。
巴蠟嗚咽着打了個寒顫,黑雲将它牢牢裹住,宛如蠶食。
另一邊,寒生遍體纏繞的界文似有所感,此時也齊齊浮出,随風飄動起來。
界文翻飛,伸展至李長悠側臉,在她唇角拉出一道詭豔的血痕,寒生微微擡眸,雖然防備,還是本能側身,像一扇屏風般将李長悠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