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你這麼想…”戴維垂下眼睫不去看她,但手指卻捏皺了筆挺的西褲,盡管依舊微笑着,卻好像除了微笑做不得其他表情一般。
“那你希望我怎麼想呢?不如你教給我聽。”艾斯黛拉沒有因為他的示弱而再次心軟。如果在她和小黛拉之間要找一個能夠承受這一切的人的話,她認為那個人必須是她。她不能夠給一個即使說着違心的不再來往的話,卻依舊無比信任對方的孩子,一個從一開始就破滅的故事。
從她發現那張照片開始,在她看來,這一切從頭算就是騙局。這世間固然有種種巧合,但件件交疊一處的,至少她從未得見。
若非一開始就是有意接近,為何那麼長的時間裡,戴維可以事事皆順她的心呢?并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前身,太過看低小黛拉那孩子。就她那樣的性情,父親和哥哥再怎麼遷就都沒法好好相處,怎麼會就和戴維這麼投脾氣,對他贊不絕口?無非是事事順于她意而已,可人又怎麼會沒有目的非事事順于另一人的心呢?
“我對你從未有過惡意,我承認我有些事做的不妥當,但我當時也算不上年長吧?已經這麼些年了,沒必要揪着它不放。”戴維依舊對于這部分故事含糊其辭。
“少年人就不必對事事負責這個說法,我一直是最痛恨的了。”艾斯黛拉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冷笑。“如果如果說真話那麼困難,你大可以繼續編個故事騙我,反正我又不是不會上當。人是不會輕易去質疑拯救自己的上帝的不是嗎?”
客廳裡是隻能聞得呼吸的沉默。
戴維沒有接話的,他似乎想要調整一下節奏,他往前挪了下,把剛剛被艾斯黛拉撂在茶幾上的那瓶藥劑又一次推給了她。“先把它喝了。”
“你知道…我不想要喝你給的東西了。”艾斯黛拉借着小黛拉剛剛的語氣說道。
戴維無奈的皺了下眉,哄孩子的語氣不自覺就出來了,“就先把它喝了吧,這對你的身體是沒有壞處的,你的靈魂太脆弱。你知道…它需要滋養。”
“我怎麼能信任你,相信這裡面夾雜其他的東西?我以前所喝的大抵沒一樣是對我有好處的。”艾斯黛拉雖然心裡八分覺得這藥沒什麼問題,但還是忍不住擡杠。
“難道你失眠時的藥就沒用了?”戴維試圖給自己的藥劑作用找個佐證,但似乎他舉錯了例子。
艾斯黛拉一瞬間有股寒意從腳底竄到後心,“我失眠你又知道了?我吃失眠的藥與你有什麼關系?聖芒戈也是你開的不成?”
戴維似乎思忖片刻,深呼吸後,把手伸向口袋,掏出了一根令艾斯黛拉眼熟的金合歡木的魔杖,輕輕揮舞了下,從廚房飄出一碟子水果硬糖和飲藥的空杯。語氣帶着些讨好意味,“聖芒戈牽扯很大,但你身體消耗太大了,不去看醫生怎麼行?”
十一又二分之一,金合歡木制成的魔杖。據說是獨角獸毛杖芯。艾斯黛拉清楚的記着自己見過這根兒魔杖。
如果奧利凡德家人有什麼天生自帶的技能的話,那從不會忘記自己見過的任何一根兒魔杖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更何況這是她爸爸說過的,很難找到合适巫師,連自己庫存也不多的金合歡木魔杖。
艾斯黛拉清楚的記着,她上一次見到這根兒魔杖時,它正施展了一個無聲咒,刺穿了自己的舌頭,取走了一滴血用以合藥。而它的主人則是一位名叫愛洛伊絲·貝瑞的聖芒戈女治療師。
“你到底什麼毛病?!這根兒魔杖是你的,所以你一直都給跟着我?”艾斯黛拉脫口而出的罵道。她現在很理解之前小黛拉的氣急敗壞,這可太離譜了。要知道金合歡木拒絕除了它主人外任何人的使用,幾乎從不易主。那麼用了那麼多次複方湯劑的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初那個給她看病開藥的愛洛伊絲·貝瑞小姐,不過是戴維的套了個馬甲。
“因為我想你不會接受一個酒吧酒保的健康建議。更何況…當時隻有那一位治療師在休産假。”戴維說道這裡看上去還有點兒無辜。
“你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你不覺得這很吓人嗎,還是你就是有跟蹤癖,你這麼喜歡跟着别人,就沒有勇氣把話說清楚嗎?”艾斯黛拉覺得他這種理所當然讓人詭異的羨慕。“而且說到底,我為什麼需要喝藥,我為什麼靈魂會出現問題,就因為我本來該死卻沒有死成?”
“别說這種話。”戴維的臉色一下就變得難看了起來。“我隻是怕你不夠穩定,我隻是偶爾會想要看看你過的怎麼樣,我沒有一直跟着你。更何況你從不該死,是我不足夠嚴謹,是我這裡出了問題…”
“現在你又說是你的問題了?抛開你的異裝癖,你似乎還沒告訴我…”艾斯黛拉垂眼看向桌上得金環球墜兒。“這東西究竟是怎麼操作的,才把我…送到這裡來。”
“我告訴你,你就把藥喝掉?”戴維讨價還價。
“也許。”艾斯黛拉闆起臉來。
戴維無奈,“告訴你其實沒什麼,但我希望你隻把它當作文獻來聽,而不是使用說明,我不希望你引發悖論。”
“我認為我至少沒你愛折騰。”
“值得商榷。”戴維挑眉表示質疑,被艾斯黛拉瞪了一眼後,又歎了口氣,神情複雜的緩緩開口。
“就在我們都知曉的那一年。當我在街上發現你的時候,你的狀态已經很混亂了,或者直白一點,可以說是瀕死。默默然不斷的沖撞你的身體,即将離你而去,我有快速嘗試過普通的方式去挽回你,但那意義不大。
所以我想起了它,我家傳的時間盒。我有嘗試回撥動時環,讓你的狀态回溯,但它被卡死了,我當時認為是機括太老舊出現的問題,後來我知道那是因為它功能運作的前提是使用者的精神穩定性,但我們都得承認,在那之前,你的精神從未真正穩定過。
如果我當時足夠聰明,我就該知道我隻消在默默然徹底離去時給你多施一個穩定咒,或者多喂你喝一瓶安神藥劑,但我當時慌了神,而且根本不一定掐得準時間,所以我隻能向後撥動試試看…”
“但是人死了,怎麼會有還存在時間線呢?”艾斯黛拉瞬間抓住了重點。
戴維的神情因為她的質疑反而愉悅了起來。“你很聰明,我一直知道你足夠聰明的,我的小姑娘。”
“可我并不需要你誇我,我需要的是解釋。”艾斯黛拉别扭的嘟囔了一句,而後靜靜等待着戴維繼續開口。
“人如何能出現在自己從未出現過的時間線呢,這是個好問題。”戴維重複了一遍問題,忽然又反過來提出了一個問題。“我想你學過甘普基本法則對嗎?你的變形課學的怎麼樣?”
艾斯黛拉對于他的忽然轉換話題有的不适應,不過她還是點點頭,回憶起麥格教授說過的五個定律。
“說說看。就當我在給你考試。”戴維示意她來講一下。
“第一,為食物變形限界,巫師不可能憑空變出佳肴,也不能将其他東西變成食物,即使你将之吃下去,也不可能吸收到營養,反而會消化不良。但是,如果你已經有一些食物存在,那麼你可以把它變形,讓它變大一些。
第二,活物與死物間不能永久轉化,我們可以把鈕扣變成金龜子,但它不可能永遠活動,隻要附着的魔力消散後,它仍會還原成扣子。此外,變化出的金龜子,即使也有生命的氣息,但其本質仍是鈕扣,如果你把它喂給鳥兒,它并不會因此填飽肚子,反而會噎死。
第三,變形術不能變出魔法物品,例如自動羽毛筆、可變溫坩鍋等,甚至金加隆也是如此,我們巫師間流通的貨币均經由妖精施過法,它不會氧化,也不容易毀去,還附加上自動辨識計數的能力。
第四,變形不能改變數量,也就是你不能把一張桌子變成兩隻鹿,或者把三根羽毛筆變作一把鏟子,但它卻有個例外,相連接的物體如若成為一個「整體」,那麼就能夠施展「總體變形術」将之改變,而即使轉回也不會影響原物的排列附着。就比如阿尼瑪格斯們可以選擇是否帶着衣服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