脹。
意識複蘇的最初,在一陣耳鳴後,是難以形容的空漲感。這莫名其妙的漲意和幹渴為伴,這就好像是突然犯了低血糖,心髒狂跳不止,耳膜發鼓,還有什麼哽在咽喉的那種空漲感。
這種不舒适的感覺把艾斯黛拉從熟睡中揪了起來,可當她猛的睜開眼睛,一陣目眩的白光和漸涼漸幹的盜汗退去,那種種不适卻又如退潮般迅速消失不見了。
目光所及處逐漸清晰起來,天花闆上是一片古樸的暗金邊星圖,每一顆星座都閃爍着不惱人的微光,星河自在流動。房間之外甚至還有着些說不起清是什麼雀鳥的鳴歌飄進了她的耳朵。沒由來的,她的心又漸漸安定下來。
艾絲黛拉把手舉到了眼前,指尖在虛空中描繪了下那星圖紋樣,愣了會兒神,才把自己從床上撐坐起來。停了幾秒,她又不自覺歎出了一口氣,擡眼環視起這間屋子,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窗簾雖然把外面的光線蓋的嚴實,當看風格依舊還在那棟房子裡。這房間并不算大,也沒有什麼個人元素的裝飾。除了屋頂那片星圖外,她現在坐在上面的床和單邊的床頭櫃,镂刻金線邊的矮鬥櫃和大衣櫃,以及一張桌面離地距離比通常款式要遠的長書桌就幾乎塞滿了這個房間。除了那扇上面有塊半圓海棠玻璃的洗漱間小門外,着實沒什麼特别的。
說起來,她昨天晚上就是喝了戴維給她的魔藥,然後就昏睡過去了。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多少叫人有點氣悶。她原本以為戴維不是這種會給人下藥的無聊人。但回想一下之前聖芒戈的事兒,這種熟悉的三秒倒嗜睡效果還真屬于他老本行的節奏了。艾斯黛拉坐在床上感覺自己的腦子似乎都被那瓶魔藥給搞的有些木僵僵的。
手指劃拉着那觸感不錯的絨綢面薄毯,艾斯黛拉總覺得少點兒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回身看向床頭,才發現她随身的東西就被整齊的放在床頭邊幾上,于是便探身去夠了過來。
說是随身的行李,說到底無非是她裝雜七雜八的手包和她的魔杖,魔杖之前一直塞在她的連衣裙暗兜裡,此時卻被人拿出來放在裡了她的手包旁,雖然讓她有點别扭,但總比對方繳了她的械來的要強。
「你倒是還睡的挺踏實。」
艾斯黛拉的把手伸進包裡去檢查,剛碰到包裡那面厄裡斯魔鏡,她就一下聽到了小黛拉明顯不耐的聲音。
“你又離開身體了?”艾斯黛拉愣了好一下才把鏡子摸出來問道。她終于意識到哪裡不對了,她暗自施下魔咒的時效早就過去了,可小黛拉一直都沒在她腦子裡出過一聲,原來倒不是她突然轉了性子,而是根本就沒在體内。
「我一開始倒是不想進來,但你沒覺得太擠了嗎?」
“太擠了?”艾斯黛拉還沒明白太擠了是什麼意思,房間門外的突然的敲門聲就害的她手一抖,鏡子裡的人翻了個白眼兒,和鏡子一起再度掉回包裡。
“起了嗎?”敲門的人并沒得到她的回答。于是他又敲了兩聲後,略頓了幾秒,就自然的扭開門把手,邁步走了進來。
“算是。”艾斯黛拉不自然的把手包往身後放去,同時看向戴維試圖擠出個微笑,但這笑容卻在看清對方此時模樣時僵在嘴角,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那一身穿在他身上有些舊時代傳教士風格的黑色緞面長袍,除了袖口處繡了些精巧的暗金紋路外倒是格外素淨。那頭她在豬頭酒吧見到戴維時就一直剪的很利落的短發,也被他蓄回了她隻在鏡中和照片裡見過的那種扣搭在肩頭的長發,甚至那枚扣住頭發的發扣都格外精巧。
按理說這種看似平常卻隐隐透着精緻的成年男人打扮還是很合艾斯黛拉審美點的,不然她之前也不會暗戳戳惦記過盧修斯那副模樣,但偏偏戴維的變化不止如此,他兩鬓邊那憑空生出的,不能忽視的灰白發絲,和看上去一周沒睡過覺似的極差臉色,都在告訴艾絲黛拉,他的身體似乎在短短一天内出現了什麼極端的不良狀況。如果她真的隻睡了一天的話。
“你看上去可不太好。”或者說是挺糟糕的。艾斯黛拉眉心皺緊了些。
戴維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在意,但他還是有些着三不着兩的回話,“沒什麼能比一早上就能看到你,叫人心情愉悅了。”
“最好是。”艾斯黛拉挑眉。“但心情愉悅的人大概不會看上去像你這麼糟糕。”
“你早餐想要在房裡吃嗎?”戴維壓根兒沒有接話。
“不用這麼麻煩。”
艾斯黛拉沒忍住撇了下嘴。難道是她想太多?明明戴維有功夫不知道從哪個箱子底倒騰出這麼一件舊袍子穿上,又給自己施個多毛咒,重新留出這一頭長發來。他怎麼就不能再給自己加幾個容光煥發,讓自己看上去精神好一些?還是說他已經這麼做過了,但是這已經是他能保持的最佳狀态了?
可人不開口,她難道能去掰戴維的嘴叫他說實話?
兩人本可以展開聊聊的天兒就被戴維敷衍帶過。但既然她說了不必在房間裡用早餐,艾斯黛拉倒也是不用尴尬的和戴維在卧室裡幹瞪眼。
簡單收拾了一下,艾斯黛拉下到一樓和戴維一起默默吃了些香蕉松餅和果撻,不知道是戴維今天做的格外甜還是她今天對于糖分的感受格外清晰,她感覺吃完飯整個人血糖都飙起來了些。等她又喝了些濃茶試圖壓下這股甜膩,好向戴維提出些深刻問題的時候。戴維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套略帶皂香的衣服催她去換。
在人家留宿後主人還準備衣服給你換洗,按理說還挺貼心的。但天知道她昨晚可沒想留宿。而且說起來要是換衣服,艾斯黛拉的小包裡又不是沒有,艾斯黛拉原本有一百句要吐槽的,但看着戴維還挺自然的眼神,艾斯黛拉倒沒法駁了他的好意了。就是一時間艾斯黛拉不知道該誇他貼心,還是懷疑折騰了一天一宿的自己聞上去不太對,才被人家捧着衣服催着換。
艾斯黛拉有點疑心病的,一邊上樓梯一邊還捋過頭發認真嗅嗅,雖然自覺沒什麼不妥,但回到房間的洗漱間裡她還是洗了好久。才換好了那身戴維給她的雪青色衛衣和灰黑色牛仔褲,雖然尺寸有點過于合身讓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隻要想到四年級那件禮服裙也像是給她量過尺寸一般的合适,倒是莫名合理了起來,隻剩下一點不自在的,下樓去找那個悠哉喝着紅茶,聽着音樂的罪魁禍首。
艾斯黛拉本想先問他之前給自己喝的那瓶藥的事兒。不過戴維沒給她提問的機會,反而搶在她前面詢問起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得到了沒什麼大礙的答案後,他似乎很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便東扯西扯的,聊起了些他所謂的麻瓜新興事物,壓根兒不再提昨晚之類的事情。
艾斯黛拉就這麼直接被戴維搶走了話題的主導權,一會兒要給他解釋下所謂的麻瓜發明,一會兒又一起欣賞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收集的紀念章冊。沒感覺過了多久,就又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戴維的廚藝自然是有保障的,所以艾斯黛拉很不争氣的埋頭吃了一份半。才消消消食,又被他帶着莫名讨論起50年代末期的自由電影運動,等吃了戴維端來的下午茶,又接着到了晚餐的時候。
艾斯黛拉知道這形勢不太對勁兒,雖然她今天吃的太多格外撐這件事也值得吐槽,但更重要的是,她如今就仿佛失去了一種打斷一個滿臉堆歡的,對着自己喋喋不休的人的力量。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本身就不具備這種帶領話題的能力。所以她很難在一個話題終了時主動提及些什麼,隻能被戴維又一次抛出的新話題牽走了思路。
盡管她能明确意識到戴維就是在拖延着時間,有幾次她也想要表示出被反複忽略問題的惱怒情緒,但看向那張對他們的所有交談都表示出極大興趣的男人的笑臉,艾斯黛拉真的生不出氣來。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對于戴維的包容度比她對于大多數人的都要高,就好像本該如此。
但能耐着性子聽他但艾斯黛拉真的沒有在開學前有家不回,有事不做,反而在這裡長住聽戴維每天談論人生的打算。所以當戴維把替她溫好的牛奶遞到她手心裡,好聲好氣的告訴她喝完比較好睡後,她還是決定打破了這離譜的溫馨氛圍,試圖告訴戴維即使她今晚依舊留宿在這裡,但明天她必須離開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