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的那些困惑疑慮已經被解開了七七八八,至于對此發表些什麼意見,去埋怨或者諒解什麼,她并不完全擁有這個資格。人的經曆和意識才構建了一個人的人格,那是小黛拉要去抉擇的事兒,她不能擅自作主。她最多能選擇先把它們擱置下來。
所以她接過了戴維遞過來的杯子,輕輕搖晃了一下,看看杯子後又看向戴維,話裡有話的開口。“信任真的是很難得可貴的東西。”然後把杯子舉到嘴邊喝了下去。
艾斯黛拉把杯壁上還蒙着些奶漬的空玻璃杯放回戴維手裡的托盤上,準備再說些之前打過腹稿的套話。
“事實上,我明天…是希望、希望你…能夠、真在牛奶裡下藥?”
最後這句話說的的驢唇不對馬嘴。該死…口齒不清間,艾斯黛拉看着戴維唇角隐不住笑容在眼前模糊,腿一軟,又被早就虛扶在身側的手臂攬住…
…
新的一天又從不合時宜的鳥鳴開始。
閉眼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深深的呼吸過後,艾斯黛拉從床上坐了起來,甩甩昏脹的腦袋,第一時間就是摸到依舊放在床頭的魔杖,先給卧室門施了一個反阿拉霍洞開咒,然後抓着魔杖從床上翻下來,連鞋都沒認上的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下推開窗戶。對着窗外樹上那對兒正對唱高歌的雀鳥爪下的細枝一甩魔杖,直接給他來了個碎碎平安。看那對膩歪的雀鳥,一邊急促的鳴叫了兩聲,一邊撲騰着翅膀慌忙飛離樹冠,艾斯黛拉才滿意的呼了口氣,走回床邊,一頭栽進被褥裡,準備靠時間的力量給自己來一個憋不住氣型的自我了斷。
人不該兩次掉入同一個陷坑。特别是她還有意識到那片草席底下可能是個坑的情況下。
艾斯黛拉把牙齒咬的咯吱吱響,然後莫名其妙又覺得這樣對牙齒不太好的停了動作,翻過身來茫然的望向那片天花闆星圖。她琢磨着不然是自己最近的腦子變得極其不好用,要不然就是陽謀這件事兒算是叫戴維玩兒明白了。對方不過是告訴她有益于睡眠,再徑直遞過來,她就自動喝下去了。這世上要都是像她這麼聽話的人,絕對世界和平到什麼火都锵不起來了。
自己吐槽的有些沒勁兒了,艾斯黛拉到是想起了大概又被自己晾了一天的那一位。
在床上往前探了下身,她伸手夠到床頭櫃上的小手包,一把拽過來後,翻出了小魔鏡捏在手心裡,末了還有些尴尬的用一聲假咳當做了開場白。
「寫信都比我們現在的溝通順暢…如果我沒記錯時間的話,上一次談話…仿佛是昨天?不然我們以後漂流瓶聯系吧。」小黛拉的聲音聽上去比昨天好相與了不少,甚至還有一些無奈的情緒在其中。
“你那會兒就有這個說法了?”聽到漂流瓶,艾斯黛拉忍不住偏了個念頭。
「什麼?」小黛拉沒理解她問的是什麼說法。
“哈,沒什麼。”艾斯黛拉咬了下嘴唇,仔細一想漂流瓶這個東西早就存在了,跟網絡也沒什麼大關系。“說來尴尬,昨天我一直沒有騰出時間來找你聊聊。他就好像吃了個收音機一樣喋喋不休,卻一點正經事也不肯說。”艾斯黛拉想起戴維昨天那種總有下一件事安排給她的狀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話多這點兒倒是不意外。」小黛拉輕啧了一聲,轉而又道,「算了,不糾結這個,你倒是該說說你們昨晚…不,應該是前天晚上聊了些什麼,有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會聽不太清。」
“哦…”剛剛吐槽了半天戴維陽謀辜負信任的,艾斯黛拉這才意識到自己也不是多麼坦誠的标杆榜樣,無奈隻能先含糊下,“總歸就是那些你們的舊事,你都知道的。先不說這些了吧,咱們該琢磨下什麼時候離開了。來這裡一開始是為了确定一些事,以及希望他能願意幫一些忙的,現在總覺得,在這裡的麻煩要比他能幫到解決的還要多。”
「我倒是不這麼看,也許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用不上他再幫你其他的忙了。」小黛拉漫不經心的搭話。「隻要你那猴子套圈的課程有好好吸收…」
“什麼?”艾斯黛拉疑惑的偏了下頭,而後意識到她說的是…“你說的不會是幻影移形吧。我們連随從顯形都被弄成那個鬼樣兒,如果幻影移形的話,還是挺慘不忍睹的。或者你覺得我們一言不合就把靈魂甩出身體是件挺具有觀賞性的事兒?”
「我有心情開玩笑嗎?接着昨天沒說完的話題吧,你就不想問問我是怎麼被擠出身體的,還是說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小黛拉三個連續的問題,讓艾斯黛拉有點兒懵,她在腦子裡反複咀嚼對方話裡「擠出去」的那個意思,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但又好像還是聽不明白。
“被擠出去的…”艾斯黛拉重複了一遍。
「沒錯,我被擠出去了。如果這具身體是張雙人床,那麼前天晚上你這個家夥就像氣吹兒起來一樣,把我那半張的床鋪霸占了大半。我沒地方待,隻能下床去睡地闆。這樣說你足夠明白嗎?」
“你的意思是…我的靈魂膨脹了?”艾斯黛拉看到鏡中小黛拉無語的眼神後,尴尬的改變了說法,“我的這半靈魂被修補了嗎?戴維的那瓶魔藥真的有用處?”艾斯黛拉真沒想到她們兩個各半都破敗到不行,加到一起都不夠半瓶子水的容量的靈魂,可以突然就飽滿起來,甚至做一方可以做到擠掉另一方的程度。
「事實上,大概一開始我們都有在被填補和膨脹。」小黛拉的語氣中帶有一絲煩躁以及後悔的情緒,「但很快就擠的叫人有些窒息,所以…」
“當當…”打斷她們交談的,是忽然的兩聲敲門聲。而後,是來人扭動門把手的聲音,不過外面的人并沒能順暢的直接打開門,因為艾斯黛拉起床後的那個鎖門咒。
門外人似乎沒意識到她會鎖門,站在門外沉默了片刻,然後又嘗試起了更複雜的開鎖咒。
這雖然讓艾斯黛拉有了充足時間在把魔鏡收起來前,對着鏡中大翻白眼的小黛拉合十手道個歉再起身去開門。但總歸并沒能拖延太久時間。那隔着門顯得聲音悶上一些的開鎖咒聲還沒念上兩遍,艾斯黛拉就已經走到門前,直接擰開把手了。
隔着一道被打開的房門,艾斯黛拉就站在門裡,看着站在門外把熱騰騰的早餐托在盤裡舉在胸前,依舊一臉溫和笑意,卻連眼尾細紋和失血唇色都更為明顯的戴維,終究還是哽住了一開始準備的質問。
“你到底做了什麼?”她的聲音不得不和緩下來。
“滑蛋吐司和燕麥牛奶?”戴維對自己的笑話似乎很滿意,還挑挑眉頭。
“真是個好笑話。”艾斯黛拉無奈輕搖下頭,怎麼說呢,她的确需要和戴維好好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