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年紀輕輕花一樣美麗的小姑娘。怎的把自己折騰得這般虛弱,我老婆子可跟你說啊......”
“女子的身子可沒有李副使他們耐折騰,你可莫要跟着陸大人風裡來雨裡去的,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陸大人也真是......都不保護好。”
什麼不保護好?
阮绮華有些無奈地看着嚴嬸忙前忙後同她絮叨,她怎能不清楚她自己的狀态,不過是重傷未愈并上奔波一夜的勞碌導緻的體虛罷了。
一碗熱湯下去,她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嚴嬸,您跟随大人許久了嗎?”
“嗯......有些年頭了。”方才還滔滔不絕的嚴嬸突然含糊了起來。她這邊打聽陸大人的話音剛落,在門外守着的嚴叔也敲了敲門。
“老婆子,上好藥了嗎?兩位大人還等着呢!”
嚴叔壓着聲在外催促。
嚴嬸臉上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方才端着的湯碗匆匆放下,對阮绮華道:“哎呀,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就是絮絮叨叨的,差點忘了正事。”
阮绮華順勢起身,笑得善解人意:“那便走吧。”
她哪能不知道,這對夫婦有多小心。
關心她是真的,但從剛剛開門的動作就能看出來,嚴叔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
自己雖說是陸大人與李大人親自領着過來的,但這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随意打聽他們與陸大人的事情。
嘴嚴是好事。
阮绮華走在嚴嬸身後,默不作聲地想。
“啊呀,李大人怎麼又溜了。兩位大人也真是的,一個怕疼一個怕苦。真是不知你們是怎麼在刀口上行走那麼多年的。”
嚴嬸一打眼看完屋内,嘴上便一連串地絮叨起來,一邊說一邊就差把手裡提着的醫藥箱給扔了。
“每次都是這樣,陸大人您也得說說他,年紀輕輕把身體熬壞了,等到上了年紀,那個舊傷啊,從骨頭縫裡就冒出來,陰雨天疼的喲......您也是,您自己在這上面吃的苦頭還不夠多嗎.......”
“好了嚴嬸,我會督促他的。您先下去吧。”
一種被稱為麻木的情緒湧上了陸臨淵的心頭,這麼多年了,嚴嬸嘴不嚴實的毛病還沒有改過來嗎?
而阮绮華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嚴嬸話中的重點。
陸大人,怕苦?
她有些懷疑地翻找起自己腦海中的畫面......怪不得她每次去陸家送藥,陸大人總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阮姑娘,胡人的事情馬虎不得,李副使已經前去召集人馬,力求連夜将胡人捉拿審問。”
“若是方便的話,可否跟我說說,今夜你為何會出現在京郊呢?”
“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會過來呢?”
...
一個時辰前,京城西郊。
山林一片靜默,像默不作聲張大嘴等待獵物入口的巨獸。
遠處的火光在一處定格,陸臨淵很清楚,那想必就是胡人的老巢。
可阮绮華在哪呢?她們被禦林軍遇上了嗎?
若是沒有,山路崎岖,若是循着禦林軍的腳步走,是否會與他們錯過?
心急之下,無數疑問在頭腦中揉成一團線圈。月光皎潔明亮,卻照不亮前路。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他翻身下馬,隻身走進黑暗。當黑暗裹住他周身,即将将他吞沒,他不可抑制地冒出一個想法:阮姑娘當時,也是這般被深不見底地暗色包裹的嗎?
她會害怕嗎?
一旦出現這個念頭,胸口處便生出隐隐約約的疼痛來。為何要将她牽扯進來呢?
她那樣單純美好,那樣鮮活......又那樣聰明。
對,她不是會輕易放棄,做事莽撞的人。在青雀舫身中藥物,目不能視的情況下,她也拼盡全力給自己拼出了一條生路。
她不會做毫無準備的蠢事才對。
陸臨淵正色起來,經年累月辦案的經驗讓他開始四處搜尋阮绮華可能留下的線索。
人在要踏進危險之處時,會本能地做出一些舉措,為自己留下退路。
他一定遺漏了什麼。
在進山口的這片空地上,周遭安靜得可怕。
他掃視一圈,地上的腳印雜亂無章,昭示着半個時辰以前追兵的急切。那麼再往前呢?
再往前,是阮绮華騎着馬沖向身陷囹圄的李一彥。
等等。
月光灑落在空地,褐色的高大馬兒被他拴在他樹下。
等等,那阮绮華騎過來的馬匹呢?!
難不成她不是從此處上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