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
“衆位愛卿可有本奏?”景仁帝眼下有明顯的青黑。
“皇上,臣有本奏。”
——是身着青色白鹇袍的欽天監監正。
“哦?禮佛的日子這麼快就掐算好了?”景仁帝擡眉,似笑非笑地看向下面的人。
“......回皇上,臣,連夜測算的吉時。”
“哼。”他不鹹不淡地輕哼一聲,雙手交疊起來,置于膝上。“真是辛苦了,說吧,算的何時。”
算字加了重音?
難不成裡面有故事。乖覺如趙尚書,已經意識到了他話中的不對,圓潤的肚子與眼珠同時朝欽天監監正側過去。
“皇上,除去災厄乃是逆天命而行,昨夜過後欽天監上下夜不能寐。一緻推定,若能在本月十三卯時一刻,在陽氣與龍氣交融之下,讓祭祀的青煙升起指向中州的方向,可佑我大雍。”
“行了,後日卯時一刻西山寺禮佛是吧?朕知道了。”
“皇上!”
“不必多說,其餘衆位卿家可還有事情啟奏?無事便早些退下吧,朕近些日子睡得不好,若非急事,就不要半夜來宮裡打擾朕了。”
景仁帝單手撐着頭,一臉疲倦地擺擺手,趕蠅蟲似的就開始趕人。
他的動作太過不耐煩,嫌棄的神色溢于言表。
欽天監監正張圓了嘴,還想再說些什麼,景仁帝已經在馮保的高聲和宋濂那個大嗓門的恭送下,利落離開。
......
抑制不住地,監正伸手按上突突跳起的額角。
有人湊近了他,低聲問詢:“監正大人,今日這是?”
他哪有心思回複,昨夜馮保将他與柳春明一并送出宮後,柳春明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同他交代便匆匆上了他的馬車。
今日早朝,柳大人更是好巧不巧的跟陸臨淵一同稱病缺席。
他主動提起禮佛的事端,就是為了再努力一下。誰知這景仁帝長大了,也不是個好糊弄的。
一副滾刀肉的樣子,簡直跟陸臨淵學了一肚子的黑心肝。
呸!
監正忍不住磨磨後槽牙,臭着臉側過身往外走。顯然是不打算同趙尚書解釋的意思。但趙尚書何人?官場打滾二十餘年的資深老油條,那可是石頭攔路也得給對面磨穿孔了留出縫隙擠過去的主。
“監正大人莫不是因為大雍的國事着急起來了吧?可莫要因此跟皇上生出嫌隙。皇上今日早朝哈欠連天的,可見煩心事不少,監正此時可不敢同皇上鬧心。”趙尚書用手托着肚子,跟在監正身後踮着腳邁過金銮殿門檻。
除了金銮殿守衛的看管範圍,趙尚書突然湊近,壓低了聲音對欽天監監正道:“聽說近些日子皇城混入了些胡人刺客,給百姓們造成了不少麻煩。就躲在西山那片兒,昨夜皇上派人去追剿,居然還沒找着。那麼老些刺客,懸在天子頭頂,他哪能放心得下?這不今早你一提,皇上就想起這事了,祈福的事兒丢到了西山寺。”
“我看祈福是真,親自去剿刺客也不能假吧!”
趙尚書一番話仿佛驚雷在欽天監監正耳邊炸響。
“你說什麼?京城出現胡人?!”
他的腦海中嗡地一聲振響,因不耐而眯起的雙眼忽地瞪大。
難怪啊,難怪。
難怪昨天柳春明那老狐狸失态到氣結,當場離開。他敢斷定,西郊胡人窩點的事情與柳家必脫不了幹系。
原來柳春明找他合作時一直不肯說的後手就是這個......
監正想起那日柳春明信誓旦旦的許諾,心中先是欣喜,欣喜在胡人助力下他們的赢面會大上許多,再是慶幸——
幸好,他按照原定計劃,将日子定在了後日。
事到如今,隻期望在這短短的二十四個時辰内,那幫邊境的老鼠能夠藏的深些......
...
烏衣巷,阮府。
四下無人,男人單手撐牆,一個縱身躍下,熟門熟路翻進了阮家小姐院中。
男子與未出閣的小姐私會,本該是不合禮數,但推門出來的丫鬟卻不覺得有絲毫不妥,反而似乎等了許久似的,在見到他來的第一眼,便急匆匆将準備已久的手爐塞到他手上,一邊将人迎進屋。
“陸大人,您可算來了,小姐等您許久了。”
“嗯,辛苦你了。”陸臨淵攏了攏外衫,接過春桃手中的暖爐。
入冬才不久,但自己愈發畏寒了。
也不知能否在凜冬徹底來臨之前,将危機完全解除。
若是可以的話,下一個春季,他想去趟江南。
他輕輕甩掉腦海中不着邊際的畫面,“笃笃”兩聲後,推門走進裡屋。
“吱呀——”
室内安靜,落針可聞。窗戶将不停歇的寒風隔絕在外,暖融的氣息在屋内流淌。
“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