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收到顔以則的紙鶴傳音起,有一個問題就一直盤桓在他的腦海中,同樣,這個問題也是今日事端會發生的關鍵矛盾——
蔚椋為什麼要殺了他愛慕許久,追求許久的師兄,還挫骨揚灰,全然一幅不共戴天的模樣?
這個問題容子傾好奇,聞千尋好奇,在場之人,無不對此感到困惑。
蔚椋聞言沉默了片刻,英挺平順的一對白眉微微蹙起,又松了開來,道:“你如今不曾虧欠我。”
他冷靜地陳述:“但你們讓我見之不快,我便殺你們。”
容子傾:……
法外狂徒!法外狂徒!!!
這是什麼無法無天的嚣張宣言?我瞅你咋滴,瞅你不爽我就打你!
顔以則直接氣到額頭青筋突突,罵道:“蔚椋!”
蔚椋緩緩移動目光,看向顔以則,眼神又變得清澈如冰,仿佛方才說出那些悖逆之語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聞千尋深深歎了口氣,眼角的朱砂痣熠熠生輝,道:“好,蔚椋,我明白了,昨日之辱,算我技不如人。”
他咬着牙,狠狠道:“師兄,你廢他修為吧。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此次我不計較,但從今往後别讓我再看見你,蔚椋,隻要我有一息尚存,我就與你……”
“聞!”容子傾大叫一聲,伸出爾康手,又結結巴巴描補道:“……師兄,且慢!”
聞千尋素來不是軟包子性格,容子傾完全可以想象,眼下的情況十有八.九,聞千尋是要與蔚椋恩斷義絕,還會把話說絕,什麼不死不休,見一次殺一次什麼的。
主角中的主角可不興說這些!
不然誰知道兩兩要背些什麼因果在身上,之後又會倒什麼大黴。
因此容子傾的身體又動在了腦子前面,瞬間打斷了屋裡的另一個大前輩。
容子傾:……
他在藍星的時候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啊!
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真的會讓人面目全非。
可不打斷又不行,容子傾身為一個感情流作者,心思向來細膩,眼下的情況總讓他覺得哪裡不對勁——不論是顔以則和聞千尋的态度,還是當下對于蔚椋的處罰。
分明容子傾是個在法治社會長大的人,在他的世界裡,蔚椋殺人就該償命,傷人便該被廢除金丹,這都是再合理不過的處罰。
可容子傾就是不希望蔚椋受罰!
他還未穿越前家庭裡人口不少,他有哥哥也有妹妹,容子傾再清楚不過,十根手指伸出來就是有長短的,父母再如何端水,心裡也總會更偏愛某個孩子。
原來……
他是更偏愛蔚椋的嗎?
容子傾恍然大悟,又忍不住深思:或者說,隻是因為在這間屋子裡,他沒感覺到有任何一個長輩……偏愛了蔚椋。
即便是相處百年的師兄們,都對他秉公處置,冷言冷語……
不,不對!
這裡的大世界線不是《貌美師弟》的大後期,蔚椋隻有金丹修為,還隻是十八歲!
他怎麼可能像聞千尋之前所說“師兄弟三人,在為一峰相依百年”那樣,和師兄們相處了百年?!
聞千尋的話語裡有漏洞!甚至顔以則,封應的話語裡也有數之不盡的漏洞。
這些細枝末節說是漏洞,也未必準确,更像是一時口快之下,說出的從心之言。
就好比封應總是會說起魔修、正道,顔以則始終堅持蔚椋破壞一個大境界的處罰,聞千尋則是言辭之情透露出對蔚椋的處處容忍、忍無可忍……
容子傾在往昔寫文時,如果寫到心理活動和成長經曆過于複雜的角色時,就會非常謹慎地對角色說出的每一句話進行内心想法的分析,以防出現人物浮空或ooc現象。
而現在,如果他能通過這些語言漏洞剖析出角色們潛意識裡真正的想法,他就能找到更多可用的籌碼,為他的好大兒蔚椋開罪!
容子傾試着将他的意識沉入身體内部。
自從昨晚剛穿越到容悅的身上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的靈識格外活躍,腦子裡總是飄着一堆彈幕。
而這些活躍的靈識,如今正能為他所用!
就像之前莫名其妙扔出法器并讓它自爆的那刻一樣,容子傾靈台忽然清明,竟無師自通地清空了識海内的所有彈幕。
無垠的意識海亮成了一片星光點點的無垠宇宙,一個“|”光标,驟然呈現在星河的最中央,一閃一爍地呼吸跳躍。
緊接着,一行行語句如碼字一般流暢地浮現在光标前,整齊排開——
『顔以則在剛見我們面時就說:“昨日之事你犯下大錯,不容置辯。”
——這代表顔以則毫不懷疑聞千尋的一面之詞,也毫不在意蔚椋是否有被冤枉的可能!故而他并未對蔚椋進行昨夜情形的詢問和确認,直接就下達了處罰通知!』
『顔以則、聞千尋兩人多次提起“和解”一詞,并告知蔚椋,隻要能接受自毀金丹的懲處,此事便不上報執劍堂公開處理。
——勞資也是第一次聽到“和解”這件事,居然不需要雙方當事人一起點頭同意的!這算哪門子的和解,到底是誰和誰和解?!他們問過蔚椋的意見嗎?!』
『聞千尋:“我們師兄弟三人,在為一峰相依百年,從未生過龃龉……”
——這更是個笑話,蔚椋時至今日,最多也就十八歲,十九歲的蔚椋就要晉升元嬰了,一個十八歲的人,怎麼可能和聞千尋、顔以則相依百年……相處過那麼長歲月的,隻有聞千尋和顔以則二人!』
『這個家,這個師門,誰把蔚椋真的放在心上了?!!』
…………
容子傾識海中的人物分析越來越長、越來越多,他的心裡也越來越氣,。
跳動的字符都像是火山爆發一樣,一個個張牙舞爪地破空閃現,連成密密麻麻一片,矗立在識海的星空之中。
而這樣将幾千字的長篇大論,在腦中梳理完畢,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
容子傾眼神迷蒙了片刻,再聚起光亮時,神色已驟然淩冽,宛若一隻準備捕獵的豹子。
而聞千尋那頭也剛好在容子傾思考的這幾秒裡,開始了另一波發難,嘲諷道:“呵,容道友,你修為不高,心氣倒是不小,這是又有什麼指教,想颠倒什麼黑白?”
容子傾面對聞千尋伶牙俐齒的惡語,并未立即做出反擊,而是快步走到蔚椋的身側,一把支住蔚椋的身體。
哪怕他知道這隻是心理作用。
法印的壓力隻會施加在蔚椋一人身上,哪怕他看似支撐着少年劍修,但隻要蔚椋卸下力氣,他就會和蔚椋一起被壓倒在地。
可他就是想給蔚椋一個支援,讓兩兩知道,他走向了他,靠近了他,也抱住了他。
蔚椋是有人疼的孩子。
容子傾伸手摟緊蔚椋勁瘦的腰側,肩膀靠住少年堅實的手臂,視線緩緩看向屋裡的每一個人。
——他們都是容子傾親筆創作出來的角色,他們的身上有人性的高光,也有深埋在亮光下的陰影。
容子傾了解他們,又不想那麼了解他們。
他們是鮮活的,不受控制的,容子傾也從沒想過要控制他們。
他當下隻想為那個可憐的,無人疼愛的攻二,發出響亮的聲援——
“今日之事,所有的過錯難道不該在你們兩個師兄身上嗎!”
容子傾眼神堅定,下巴高擡,睨視着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的三個前輩。
——守護蔚椋,他無所畏懼。
#不就是占據道德制高點麼,誰不會!#
#我就是颠倒黑白怎麼了?!#
#不罵得你們無量天尊都不認識,你爹我就封筆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