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蘇剛要說這是滿菱用來紮發的紅纓,卻見他身後童蕪投在地上的影子動了動。
像是在搖頭。
他鬼使神差地說道:“不是。”
滿妙的臉色好了許多。
妖七冷眼看着,确實不是。這紅纓色澤太新,一看就不是陳年的物件。
然而童蘇的臉色卻沒有因此好看,反而沉了下來。
童蕪到這後的各種行為,讓他心中冒出一個可怕又切實的猜想,怎麼也按不下去。
但事已至此,隻能先過迎親這關。他答應了滿菱要做好今日的。
翼魚妖歡快地丢下紅纓,又要飛回去女侍身邊接過新的物品。飛了一半,卻忽然魚嘴翕張,周身爆起小雷花,身體中段軟了下去,鱗片反光,看着就像一道水流落了下去。
翼魚妖跌落在地,蹦跶了幾下,未果。旁邊的女侍慌忙托起它的頭尾,輕輕抖動,卻是再起不能。
“怎麼回事?”滿妙皺眉道。
女侍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哪裡有問題,魚鱗依舊光澤不減,也不像是受傷了,隻得回道:“似乎是缺水了。”
“怎麼照料的?大喜的日子,敗了興緻。”
但說到底,也隻是一條妖。滿妙揮手就讓人撤下去了。
童蘇對兩題錯一題,原地踏步。此刻的他卻忽然轉身,死死地盯着人群裡一個角落,又怕盯太久被滿妙發現,憤憤地收回眼神。
“童蘇。”滿妙忽然連名帶姓地喊他。
童蘇轉頭間便已調整好表情,微微躬身道:“小婿在。”
正當妖七以為滿妙要一如往常,說些犀辣言語時,她卻一反常态,說了這段話:
“迎親考驗,不過是遊戲。但婚姻非兒戲。你是童家長子,滿菱是我獨女,你們之間,不僅是二人之婚,更是兩家之姻。今日遊戲尚能突發狀況,往後人生漫漫,艱險無數,或許有許多,你們都想不到的事發生。”
滿妙心口發疼。這股疼意從接任家主後就種下,一直蔓延擴大到今日的絞痛。
“但無論如何,比起家業承擔,我更希望你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家族興衰尚可挽回,年少相知相守的情誼卻是一變不回。”說到此處,滿妙當着衆目睽睽,竟是難以抑制地紅了眼,一時難以繼續說下去。
童律聞言,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氣。
童蘇走到滿妙所坐之處,慢慢跪下:“我以童家家訓發誓,往後會對滿菱始終如一,不忘本心。母親。”
短短一句話,句尾讓滿妙倏然睜大眼睛。她别過臉去,手順着擦過下颌:“好。”
曲秋一瞳孔震動:“這是我認識的童蘇??”
席白仔細認真地又看了一遍:“應該不是假扮的。”
參域笑笑:“不一定,一道術式過去,說不定就現原形了。”
關清之根本沒聽到前面發生了什麼。他全身的氣力都集中在托盤上了,怎麼時間還沒到?
童藤童蘿飛快看了眼人群中的女子,心情複雜。
衆人衆相。妖七卻隻在意一人的神情。
然而還未來得及看到童蕪的表情,他忽然被一人拉住了衣袖。
回頭一看,竟然是她。
“又需要手帕了?”妖七問道。
女子點點頭。
妖七邊掏邊問:“忘了問,姑娘的芳名是?”
她邊看着遠處被關在籠子裡氣息奄奄、被太陽照出身上水汽的翼魚妖,邊說道:“我叫海曼。”
“海鳗?”
女子被妖七疑惑的語氣拉回神來,認真照着之前教過的說道:“海容天色,曼衍山川。”
“好名字。是童蘇給你取的嗎?”
海曼點點頭。
參域卻是聽到了,嗤笑一聲:“難為拼出這麼個前後不通的名字。”也隻有那個不讀書的人才能拼湊出這種雜糅名了。
妖七繼續笑眯眯地問道:“那你本來的名字是什麼呢?”
海曼被問住了。這事先沒交代過啊。
憋了半天,她憋出一句:“曼曼。”
“我覺得還是你本來的名字更适合你。”
海曼卻不接口了,警惕地看着妖七。它怎麼總覺得這個人類是在給自己挖坑呢?
前面又是動靜。妖七轉頭看去,堂内屏風正被移開,露出其後遮擋的人。
全部移開後,大家一時都屏氣凝神,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