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清之不明就裡,但沒空管他們,隻想趕緊吃飯。想夾遠一點的一盤幹撈金鈎翅,結果手臂一擡就止不住的酸軟,連筷子都直接掉進中央的松茸湯中,濺了剛想夾菜的萬梓一袖子。
“……”
“……你别這麼看我,我想給你擦的,但我手帕丢了。”
關清之可憐兮兮。自己現在連術式都未必還有力氣放,再嘴臭就真是别人吃他的席了。
“用我的吧。”童蕪說着就遞了過去。
萬梓低低道一聲謝,卻沒接過。“就這樣吧。”
看得出來,他現在很沮喪。
“嗨~吃得開心嗎?”童蘇忽然出現,摟住童蕪脖子,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大哥,你清醒點。”童蕪端着飯碗,脖子動彈不得,目視前方說道。
“小蕪,我太傷心了。”童蘇彎下眉來,直接仰頭一幹二淨,轉過頭來,眉眼卻是驚人的清明。“這麼多年,你還不知道大哥的酒量嗎?”
妖七一笑。童蘇一看酒量就很好,隻是單純喜歡發瘋罷了。
說完,童蘇眼神驟然鋒利,轉向了另一邊的大桌。那張桌子上,圍着坐滿了他的老相識們。自然,參域也在。
“你看我今晚喝不喝死他就完了。”童蘇冷笑一聲,便站起身來走向那邊。
“你大哥不像是結婚的,倒像是個來鬧婚的。”妖七對童蕪說道。
“我也覺得。”說着童蕪便開始吃起了菜,還順帶着給關清之夾了筷他夾不到的瑤柱。
童蘇一桌一桌敬酒喝過去,到現在還沒幾分醉。他把餘力都留在最後一桌上呢。
參域早就看見童蘇走過來,微微一笑放下筷子,展開扇子等着他。
鬥志熊熊的童蘇剛要靠近,便被一道威嚴的聲音叫住:“童蘇。”
童律頭也不擡,在吃夫人給夾的菜,說道:“成家了還沒規矩。都沒給你嶽母和爹娘敬酒,就忙着在那耍酒瘋?”
“怎麼會呢?這不是爹你身體不好,不宜飲酒。之前也喝過敬茶了嘛。”童蘇氣焰一下子矮了半截。
說着,他就主動撈了旁邊桌上的酒壺,端着酒杯走了過來:“是我的不是。我先給嶽母大人敬一杯,我幹了,您随意。”
他這話說完,童律馬上瞪了一眼他。好的不學壞的精,酒桌江湖氣辭令倒是學得一套一套的。
童蘇隻假裝沒看見,先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接着馬上開始倒第二杯。
滿妙今晚還沒喝過酒,隻喝了幾勺湯。她心口燒得越來越厲害,連吞咽都會帶起心髒搏動的痛楚,隻是面上不顯。
見童蘇都開始喝第二杯了,滿妙伸手去摸酒杯,卻接過了一碗湯。是童夫人遞給她的。
“你是長輩,不用陪着這小子瞎胡鬧。”童律說道,淡淡看了一眼她。
滿妙明白童律看出自己的不适了,她勉強挂起一個笑:“不妨事。今天高興。”
然而就連笑肌的扯動,竟也帶動胸口一片幾乎讓人昏死過去的疼痛。
離開栖茔花,自己竟然最多隻能撐一周嗎。滿妙心内怅惘,本來還以為能等到看菱兒第二天回門的。
罷了,今日自己,已經看夠了。
童蘇剛喝完第二杯酒,正要倒第三杯時,看了眼滿妙的臉色,馬上放下酒杯酒壺。
他剛要上前,滿妙卻擡手制止。她勉強定了定神,從眼前找到焦點,伸出指尖碰到酒杯,手指慢慢收攏,握住,往回拉到手心。
“給我倒酒。”滿妙擡手端杯,氣勢猶在。
童蘇拿起酒壺,晃了晃:“都怪我,給喝光了。您等着,我馬上叫人去換一壺。”
剛轉身,童蘇臉色劇變,匆匆走了幾十步路,确認自己的聲音不會被爹那桌聽到後,抓住個下人,低聲吩咐:“現在去房間裡把大……少奶奶叫出來。就說是我說的。”
那個下人聽到後直接呆住了,根本不敢動。哪有新郎還沒入洞房就把新娘叫出來抛頭露面的?
童蘇心内焦急,說話也帶了點火氣:“有任何錯我擔着!快去!否則我現在就打發你滾蛋!”
那下人何曾見過童蘇發這麼大的火?連忙一疊聲應着跑走了。
童蘇閉上眼,長舒一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一回頭,正想随便從哪張桌子找壺酒來,眼角不經意間掠到個人影,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後,猛地轉頭,酒壺“哐當”一聲破碎于地,酒液飛濺。
李現道忽然出現在滿妙身後,宛如一個陳年的鬼魂,蒼白無色。
燭火輝煌,照亮他幾乎透明、作拈物狀的指尖,在觥籌交錯的熱鬧中泛着最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