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下臉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關清之揉了揉眼睛,而就是閉眼揉的這幾秒,他就發現自己快忘了剛剛看到的那張臉。
他再睜開。眼前的臉再次出現,然而他也不敢肯定剛剛是否看到的就是這張。
“長得好大衆啊。”他直言不諱。
鬥篷男被掀了兜帽,既沒下一步動作也不生氣,任由荷包化水,内裡裝着的璀璨顆粒跌落手心、卡在指縫,聽着寶石沒入爛泥的“噗”聲。
他手上的水流開始變形成水枷,馬上要進一步鎖住其肩胛。
鬥篷男皺眉:“有點痛呢。”說罷其右臂便燃起火焰來,流水被迅速烤成嘶嘶白汽,消弭于空中。
三人自然沒錯過這個能觀察其靈力顔色的機會,但白汽濃厚如乳,遮蔽住了其靈力焰光。
鬥篷男甩甩手,扭了扭肩膀,繼續說道:“既然童公子們給錢了,我自然是還沒說夠的。”
童藤童蘿面色俱冷峭,身上的低氣壓讓連日來跟他倆作威作福的關清之膽戰心驚。
他從前隻知道這對雙胞胎愛搗蛋,常日裡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嘻嘻樣兒,從沒見他們把什麼事真放在心上,更沒見過他倆如此苦大仇深的樣。
“你到底是誰?”
“你要幹嘛?”
面對這兩句問話,那張大衆到轉目即忘的臉歪了歪:“要回答第二個問題很簡單,我是來賣你們線索的人。第一個問題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他繼續說道:“二位既然已經看出了這是道士的馭屍術,也應該知道,千湖垆七十二村莊,少說也有上百人。剛剛三位與我見面時問我是不是操縱這些村民傀儡的人。你們覺得,有可能嗎?”
三人低頭看着匍匐爬向鬥篷男身邊後、便停止不前趴在他腳邊的村民,一個個臉部側貼地面,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們這邊,兩相視線交彙于空中。
那鬥篷男也低頭看着傀儡,順便就一腳踢歪一個離他過近的頭,折在後背上。
“……”
雖然不太像是他的傀儡,但這人也夠危險的。
“操縱這些村民屍體的。”
“是道士嗎?”
鬥篷男繼續回答:“是道士的。但不是你們找的那個。”
村民傀儡們仿佛失去了活力的紙人,趴在地上越來越軟癟。剛剛被踢翻的那個頭此刻也扁扁地貼在其後背上,看上去竟像一堆堆疊的人形被套。
“操縱這些村民傀儡的,是你們找的道士都煙子的師父,仙元子。”
關清之聽到這,有些想起來當年的事了,但也隻模模糊糊有個大概印象。
“道士師父不是早就死了嗎?”
“對。但是千湖垆所有的村莊還在照常運行,‘村民們’也在繼續釀酒。”鬥篷男答非所問。
三人的腦子理了過來,頓時臉色十分難看。
若這人說的都是真的,釀酒的原料包括了屍水,這裡全是隻剩下皮囊的村民在繼續開窯造酒,源源不斷的屍水又是哪來的?維持這些村民活動的符咒又是哪來的?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但是偏偏這答案是最不可能的。
“那個死道士怎麼可能幹這種事?”關清之開口打破沉默。别的不說,就那道士當年天天時刻念叨同類相殘必遭天譴的死闆勁兒,不是能裝出來的。
他不相信道士會幹這事。
“會不會幹,也不是我說了算的。”鬥篷男足尖傳來微微顫抖的觸感。看來時間快到了。
“你們不是想找到他嗎?他前幾天剛運酒出發去送貨了,要不跟過去問問吧。”
說了半天,終于說到點子上了。
“那他的目的地?”
“是哪裡?”
鬥篷男一直散漫的目光忽然頗有目的性地瞥過關清之,雖然隻是極輕極快的一眼,卻讓關清之渾身不舒服。
他一直對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誰看他,誰不懷好意地看他,不管什麼角度,他總是能在視線投到身上的瞬間感知到。
“是清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