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清之這幾日燒得迷迷糊糊。也做了很多夢。
真是奇怪,他明明是從來不做夢的人。
他夢到小時候自己在恣意亂跑,他跑得比其他小孩都快,回頭笑催。也是同齡孩子裡長得最高的那個,一回頭,全是比他矮的冬瓜。
這是當然的啦,他一直長得很高。也一直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夢裡,他高高舉起簡易骰盅:“誰跟大?誰跟小?”
孩子們總是會跟着他下注。别人都說賭博十賭九輸,他卻是十賭九赢,每每都能赢到最多的石子和樹葉。
那肯定啊,他一直是最棒的!
他也一直最能趕得上城裡的新花樣,新玩法。有什麼童諺口頭語,他聽一遍就能記住學會。
“清川江有月,君心總如煙。寒水驚星掠,立…立……诶,什麼來着。”他剛誇口過自己的好記性,轉眼便忘了。
他撓了撓頭,手上都是别的小男孩送他的花,快要握不牢。隻要是不搞錯他性别前提下的獻好,他總是欣然全受之。
關清之手指一邊努力地勾着花枝,一邊想看清送他花的人臉,但都蒙着一層黑影,逆着光般。
隻有他一個人站在黑臉人群中,看着前面直射的強烈陽光。
太陽不是應該在天上嗎?為什麼會站在人群裡。
他還沒來得及多想,一晃神,原本懸挂在地平線之上的太陽忽然大了一圈,在被烤得灼熱的空氣中搖搖晃晃,好像在往他這個方向而來。
他非但不怕,反而想越過人群去觸摸太陽。但怎麼也摸不到。
忽然,有雙有力的大手托起了他,直接讓他坐在肩膀上,讓他去摘太陽。
他高興壞了,馬上伸手去探日。但日暈邊緣在浮動的空氣中歪扭,每次總覺得要摸到了,但總是差一點。
關清之好着急。他一着急起來總是什麼都不顧的,比如就像現在,他馬上忘記了自己還坐在别人肩上,竟就按着旁邊的頭站了起來。
不出所料,他果然腳下一歪摔倒了。
但他一點都不害怕,就像以往記憶裡的許多次一樣,身體剛懸空失去重心,背下就被穩穩接住,笑着摟着,讓他坐在胳膊上去夠太陽。
終于要碰到了。
太陽的觸感,到底是怎樣的呢。
碰到了。
關清之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緊緊攥着童蘿手裡的熱毛巾。二人面面相觑。
“你在幹嘛。”
他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都啞了,平日裡言語的氣勢都被平白削了七分。
“在給你擦身子。你發燒了。”童蘿回道。
這時,他頭後探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頭,問道:“醒了?”
關清之有氣無力地拽下自己額頭上的毛巾,也是滾燙的。怪不得夢裡他覺得被曬得慌。
“誰教你們對發燒的人用熱敷的?”關清之本想疾言厲色,奈何心有餘力不足,一出口便是軟綿綿的指責。
二人讪笑幾聲:
“那也不能。”
“對你用冷水吧。”
“娘說熱身子用冷水一激。”
“更容易生病。”
關清之無心和他倆讨論病理:“你們先出去。我自己收拾一下。”
“你能行嗎?”
“感覺你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不會衣服脫到一半。”
“就暈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