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蘿腳後跟踩在窄窄的岩尖上,粗粗一眼掃過去。
果然,坑底的人臉,有不少是他見過的。就是那些村民傀儡們的臉。
然而這些臉無一例外,全都隻有半張。
或者說,他們全身上下,也隻有這半張臉。
其餘的肌膚,全都不知所蹤。雪浪還未平息,半遮半掩着底下裸露的肌肉組織和髒器。不知是否雪水冷凍保鮮的緣故,這些肌肉内髒色澤格外鮮紅,仿佛剛剛死去沒多久。
而部分身體則深深混入雪泥,難舍難分。想必這就是雪水下流混入屍水的源頭了。
童蘿陷入沉思。按理來說,雪山頂部溫度極低,屍體基本能百年不腐不化,這點從這些屍體髒器的保存程度之鮮活便可看出。
那麼屍水到底是為什麼會源源不斷地産生?
這點應該與屍體詭異的半張臉皮死相有關。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的深仇大恨,讓殺人者一口氣剝去數百位村民的肌膚,又獨獨留下半張臉皮。難道是想保留定格他們死前的恐懼痛苦?
但從這些殘餘的臉皮來看,這些屍體死前似乎并沒經曆什麼折磨。甚至很可能死于一瞬間,還沒來得及眨眼就驚愕茫然地死去了。
最難解的問題還是,為什麼那個人在殺掉這麼多村民後,又要制作這麼多傀儡來代替其繼續釀酒之業?能在瞬間一口氣殺死這麼多人的人,會這麼在乎釀酒所得的錢财嗎?
雪浪即将要随着思緒散完了。童蘿自認沒那麼好的心理素質長時間盯着這樣一群屍堆觀看,便操縱靈力,凝水為雪冰,将屍體坑洞封存起來。準備下山,回去找童藤再做商議。
然而他一轉身,一陣冷風便從背後飕飕刮進。他才發現自己剛剛掉下來時,衣裳被岩石棱角刮蹭破了好幾個口子。他皮膚都快被凍得沒知覺了,難怪現在才注意到。
此時,童蘿将目光幽幽轉向山下穿戴整齊、正在勞作的村民傀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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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沒衣服換關我什麼事?”
童蘇本興高采烈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東西都買全了不說,還平白撿了個便宜表弟。
他回去時特地挑了與下山時不一樣的山路口,結果參域不知從哪棵樹後冒出來,竟是在這等了他很久的樣子。
于是便有了童蘇惡狠狠的這句質問。
參域擡起雪白的衣袖,上面清晰可見五個油膩發黃的指印:“童大少爺出門在外吃零嘴不付錢,還要假托輩分讓别人買單,這事說出去,好聽嗎?”
“我管你好不好聽?”童蘇憤怒冷笑,“說實話,要不是我今天出門沒帶刀,我高低把你砍成四瓣。你當年做的好事……算了,你爺我今天沒心情算賬,滾開。”
“太陽就要下山了。”參域忽然平靜地說道。
童蘇壓根沒理。何止太陽要落山了,他看這人的腦子也要落地了。
他深一腳淺一腳走向入山口。隻要進了入山口,就是那隻妖當年布下的氣味結界,就算是參域,進來也是必死無疑。
看着即将踏入結界内部的童蘇,參域繼續優緩從容道:
“我淩晨放進你家主山上的夜蝠妖,現在天快黑了,也該蘇醒覓食了。它很挑食的,最喜歡吃将死和重病之人的肉,其他健康人的肉是看都不看的,甯願撕碎了也不吃一口。”
童蘇的背影仿佛地上的影子,頓然被拉入黃昏的黯淡斑駁之中。
“人啊,還是要多聽别人說話。你說是……”
參域這次沒來得及說完,整個後背便被狠狠一擊,壓倒在樹幹之上。
童蘇盛怒下面無表情的臉陡然放大在他面前,與之同時靠近的是他飛速砸下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