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堂主,那個新來的花女實在是頑劣不堪。恕屬下請辭,這差事,我辦不了。”乘瑰激奮說道。
騎梅趕緊附和道:“我也是。九堂主,你走以後,他一個人鬧了我們三人大半日,簡直是一刻都不消停,這樣的人如何能在五日内訓好?就算上了玲珑筵,也是要得罪遍貴客、抹黑清坊百年榮譽的。”
九堂主端坐在上座,聽完了這二人的抱怨,又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坐芍身上。
坐芍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擡起頭迎上視線,沉重地搖了搖頭。
實在是不行。教不好、教不會,更教不了。
朽木不可雕是因材質,頑石不可鑿是因其本質,而關清之在她們仨眼裡就是塊長得像屎的上好玉石。别管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玉種,當其天然的形狀紋路和屎的細節别無二般,再好的工匠師傅都會嫌惡心下不去手的。
更别談這還是塊長了滿嘴獠牙的屎形玉,見誰咬誰,滿嘴噴糞。
九堂主緊皺眉頭:“你們三人各有所長,都是自己擅長領域裡的翹楚,往日裡對付過的潑刁新人數不勝數,這個怎麼就難倒你們了?”
九堂主還停留在她離開前,說了這三人之後幾日都要跟關清之同吃同住後、他臉色慘白無助的印象裡。
坐芍幽幽地又歎氣:“您自己與他相處兩個時辰便明白了。”
九堂主又看向騎梅:“那你呢?你所擅長的領域剛好是他最抵觸的,也拿不住他?”
騎梅滿臉一言難盡:“此人說話市井氣十足,臉皮極厚,各種下流腔調說開就開,行事也無什麼原則,随心所欲,簡直,簡直就是……”
乘瑰憤恨補充道:“被寵壞了的小孩。”
另外二人一齊點頭。
“阿嚏!”關清之沒來由打了個噴嚏。
他這噴嚏來得突然又古怪,毫無來由。剛打完睜開眼,就看到酢漿在旁邊擡着眼怯怯看他。
看着酢漿滿臉怕挨打罵的表情,關清之就好氣又好笑:“小孩,你拖着臉幹嘛?搞得我對你怎麼樣了似的。”
明明之前是酢漿先幫那三個人抓住了自己,自己還沒說什麼,她倒是一臉被欺負了的委屈樣。
酢漿小心翼翼地開口:“花吟,你不生我氣了嗎?”
“生,怎麼不生!”關清之翻了個白眼,“之前不是都讓你叫我名字了,怎麼又叫回花吟了?”
“花吟,我不敢……”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那群老妖精又不在,我要是想打罵你早動手了,你有什麼好怕的?”
關清之口無遮攔,直呼酢漿心中的大人物為“老妖精”,讓她一時不該如何接口。
“算了,看你這孩子,縮頭縮腦跟個土撥鼠似的。去給我拿點西瓜來,不要蜜瓜!”
關清之見這孩子實在是和他聊不起來,便打發她去拿水果了。酢漿馬上如釋重負地跑了,隻留下關清之一個人在屏風圍障起來的空地闆中央。
關清之被單獨留下來後,開始東瞧瞧西看看。這邊瞅過所有金玉擺件上的微雕,那邊細細掃視屏風上的刺繡景色,越看臉色越凝重。
到最後,他得出結論,自己以前來過這個房間。
房間東邊放着的花瓶背後有一小塊缺口,他沒轉過來就知道;屏風是雙面繡,對着他的一面是半擡胳膊的花叢侍女,他沒繞過去就猜到她是以扇掩面的姿态。
還有其他家具種種細節的巧合。巧合已經多到已經不能用“碰巧”來解釋了。
他肯定來過這個房間。否則怎麼會跟活見鬼一樣,還沒看見就能預料到這些家具的另半面是怎樣的?
但至于何時來過、為什麼來這,他卻是一點都回憶不起來了。
酢漿回來了。帶着一盤子的紅黃西瓜。
她看關清之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以為他等她回來太久、心情又不好了,趕緊放下果盤就舉着個瓜過來,努力墊腳往上夠他的嘴:“花……關清之,吃瓜了。”
瓜是剛從井水裡撈上來新切的,果肉被湃得清新冰涼,觸到關清之唇瓣的那一刻,他忽然低頭,一口咬住瓜肉尖,垂目看向酢漿。
酢漿被這驚鴻一瞥弄得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