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鯉在将關清之關進去後,自己火速扯下來一件旁邊木杈架子上的正式外袍。外袍寬大,将她的身段遮得嚴嚴實實。
她動作匆忙,袍角于空中翻飛,落地到一半時,拉門“唰”得被打開了。
“薄王爺,早啊。”江寒鯉說道。
待在暗室内的關清之一下子緊張起來,這就是那個薄王爺?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不是花魁的接客場所,而是住宿之處,客人直接來這,是大大壞了清坊的規矩的。這點連關清之都知道。
接着他便聽到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薄王爺,這裡是花魁住所。非坊内專人不可擅入。”
關清之聽出來了。這個聲音是剛剛那位叫“煦珊”的。
不對。關清之想到,離煦珊剛剛離開房間、和薄王爺闖進房間的時間間隔太短了。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從煦珊一開口,他就不喜歡這個話語裡總是别有深意的女人。照現在情勢看來,該不會她剛剛來探望就是先來踩點、好讓薄王爺順利突襲房間吧?
關清之越想越生氣,身體也不由自主趴上暗門,耳朵緊緊貼着門壁,想盡力聽到更多細節。
伏上門壁後,果然聽得更清楚了。連腳步在地闆上行走摩擦的聲音都一清二楚,關清之借着腳步聲的輕重、方位,大概判斷出了房間内除了江寒鯉、酢漿和薄王爺、煦珊外,還有兩個人。
這兩人的身份尚未被推測出,關清之繼續探聽。
“花魁?哪家花魁會讓客人冷衾冰被的過一晚?”薄王爺冷笑道。
聽聲音,他年紀應是四十左右。
江寒鯉絲毫不懼,迎面回擊:“昨日三見,我陪王爺談心飲酒,暢談半夜。若王爺覺得清坊的被褥不夠暖,那便是樓下燒鍋爐供地龍的人偷懶懈怠,王爺若要問責,自然能抓來一屋人給王爺入寝時提暖爐。”
薄王爺怒極反笑:“本王與愛妾之子前幾日死在清坊,下葬時還沒有他穿的壽衣重。本王現在還留着清坊,沒把你們四坊八堂十六樓夷為平地,你可知為何?”
“王爺睿思,豈是我能揣測的。”江寒鯉話恭語不敬,語氣依舊很不客氣。
“因為我想得到你。”
面對薄王爺銳利露骨的話語,江寒鯉輕笑一聲:“王爺,清坊可從來不缺美人。如今我隻是占了年輕的光,再過幾年,王爺怕是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
說到後面,她語氣放軟,帶着點美人自艾的味道,讓人不忍開口重責。
酢漿在後面低頭站着,不由得心裡暗暗為花魁叫了聲好。不愧是花魁,向來都是拿捏有度的。
大家都說花魁脾氣不好出口莽撞,但隻有她一直知道,花魁從來都不是傻子,她比誰都更懂進退。
而薄王爺聽了這一番自謙又自憐的話,語氣稍微軟下一點:“你是在擔心本王要了你後,等過幾年新人輩出會冷落你嗎?”
關清之聽到江寒鯉又是一陣笑,但不同于她剛剛狀似瘋癫的大笑,現在的笑就像濃淡合宜的妝容,多一分嫌放誕,少一分又虛僞,剛好處在讓人心情愉悅的區間内。
“王爺,我們這種人,就是為了給您取樂存在的。新人如何,舊人又如何;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關清之又聽到江寒鯉往前邁出幾步。這是幾道腳步聲中最輕的。
他沒看到,江寒鯉單手掩着胸口的袍子衣領交叉處,歪頭靠近薄王爺的耳邊,說道:“隻要能讓王爺開心,是誰又有什麼要緊?王爺,花期雖短,但急于折花賞玩,反而會讓花更快枯萎。昨日已是三見,王爺還怕我連夜逃出清僑城嗎?”
聽到最後一句,薄王爺哈哈大笑:“清僑城城内城外都是我的家将私兵,若本王想,一隻蒼蠅都飛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