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清之沐浴完,換好衣服出來時,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這小子果然适合穿紅色。”騎梅得意又有點不甘心地小聲說道。畢竟衣服是他挑的。
“顔色會不會太豔了?”坐芍看着關清之的臉被身上紅衣襯得越發雪白,白到有幾分氣色不好的味道,問道。
“不會。他不開口說話時,就适合這種風格。”作為衣容打扮專家的乘瑰馬上說道。
坐芍點點頭:“也行。趕緊先把他帶走吧,那邊人已經在等了。”
關清之便面無表情地跟他們走完這一路。
從頂樓的樓梯下去,便是清坊做成附柱螺旋狀的樓梯,每層走廊便由某階樓梯延伸而來,展開成為一層層酒色食香的樓。
坐芍她們帶着關清之逐層下來,每下一層,就加進一兩個豔麗的男女,穿衣打扮也都是花團錦簇。一堆人從樓梯上下來,靠着各自的臉撐起頭面的花紅柳綠,看上去隻覺熱烈,不覺俗氣。
這些都是被選中參加玲珑筵的人,資曆有老有新。饒是一片俊眉修目、瓊鼻遠眉之中,臭着一張臉的關清之混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出挑,吸引來了一位花女與他搭讪。
“你好高呀。”
關清之聞聲低頭,映入眼中的先是一張圓臉上倆深深的酒窩,其次才是整體的五官樣貌,以及耳邊垂着的兩條鵝黃緞帶。
這酒窩都深得快成臉上第二對眼睛了。關清之心想。
見關清之隻是下瞥,并未理自己,酒窩姑娘并未氣餒,繼續說道:“你也是這批新進來的嗎?我好像是進來最晚的,一個月前才進來的。”
這算什麼最晚?然而關清之還是沒理她。
在事情塵埃落定前,他不想再與任何人新建聯系了。隻是徒然。
關清之從鼻子裡長哼一口冷氣,将頭擡了回去。
“啊……”酒窩姑娘發出尴尬的語氣聲。
旁邊已經有好幾個人注意到這二位之間的對話,自然也感受到這場熱臉貼上冷屁股的尴尬氛圍,或靜默裝不知,或也鼻孔輕哼嗤笑,讓酒窩姑娘更陷焦灼。
不關我事。關清之想道,都是她自找的。趁深入了解前,還是在開頭就知道自己是個不堪深交的人吧。
約莫下了六七層的樣子,離地面還很遠,領頭的坐芍等人便轉身進了這層的走廊,後面浩浩蕩蕩一行人也如花蟒蛇轉彎甩尾般,進入堪堪隻能容二人并行的走廊。
很不巧也不幸,與關清之并排而行的還是那位酒窩姑娘。
不巧的是兩位,但不幸的卻隻有一位酒窩姑娘。走廊本就曲窄,隻能容二位身形苗條的少女并肩行走。
而關清之的腰雖細,但肩寬明顯是超過一般女性的。而酒窩姑娘身形中等,算不得嬌小,又不敢擠着關清之,甚至連他的衣袖都不敢擦過,側着身子貼着走廊旁邊的牆一步步挪。
然而這種走法開頭還能勉強跟上隊伍行進速度,走到一半明顯不行,她與關清之之間的縱向距離漸漸拉長。
“你倒是跟上啊,别跟個螃蟹似的。”而她身後顯然也是個不好相與的人,不客氣地開口催促道。
酒窩姑娘的位置正好夾在關清之與他身後的人身側之間,往前會碰到關清之,往後會被人踩到腳,走快無能,走慢更不行,真是讓她左右為難。
“對不住啊。”她臉上堆滿真誠的笑,剛要對後面綻放,便又被更後面的一疊聲抱怨給吓得轉回臉去。
“前面在幹嘛……”
“總不至于招了個腿腳有疾的進來吧。”
“怎麼可能,進來時都是要被檢體的。該不會是玲珑筵還沒開始,就已經被殘了吧。”
“說不準呢……”
酒窩姑娘聽着後面的閑話句句,到底是黃花閨女臉皮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原本盛笑的酒窩此刻盛滿委屈,酒變成醋,看着就讓人覺得心酸。
關清之耳聰目明,自然聽到了後面的動靜。然而他無動于衷,繼續往前走去。
本來也就不關他的事。自己姓關本就夠晦氣,别再跟什麼雞毛蒜皮事都扯上關系了。他心想道。
再說了,幾句話而已,又不是真刀實槍,若被這些無形的言語都傷得體無完膚,未免也太沒用了。
比起這個,自己更該好好觀察下四周環境。關清之發現,這層樓從一開始就沒設門窗,十分古怪,走廊旁邊隻是一長面高牆,上面雕刻着一些曲線,但由于布局過大,一時竟看不出雕的是什麼圖案。
走過這面牆的時間比他們下樓的時間加起來都要長許多。走到後面,漸漸有人開始體力不支跟不太上,後面原本此起彼伏埋怨酒窩姑娘的聲音反而少了許多。
這條走廊雖然曲折,但走過的距離實在是長到古怪。按理說,一棟樓每層的長度都是差不多的,而這層長的像是把清坊幾十層樓接在一起,這真的是清坊内部的樓層嗎?
其他人自然也從行進的距離中感受到了不對勁。再加上這條走廊是全封的,兩邊的牆極高,過道又極窄,人行走其中,像被山崖“一線天”夾住的蝼蟻,被壓迫感十足。走到後面,幾乎不再有說話的聲音,隻剩下衆人逐漸變重的呼吸聲。
陌生古怪的環境總會讓一般人産生自我懷疑。關清之卻沒有。
不過這倒和他的心理素質沒什麼相關,而是因為他想起來,自己曾經來過這裡。
雖然之前來的那次,也不是什麼美好回憶就是了……他忽然後背一陣雞皮疙瘩。
這陣不寒而栗不是因為想到了糟糕的往事。而是因為他那該死又過于準确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