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人對骰,結果相加。先搖骰的人掌握着極大的主動權和優勢。
那人擡眼看符渡星一眼,符渡星發現這人眼底全是紅血絲。看來是輸了一晚上,用僅剩下的幾個籌碼一路開運赢到現在。
賭運就像天氣,你盼着它好時偏不放晴,你無所謂到自暴自棄時它反而開始連着豔陽高照。
那人開始搖骰。
全桌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人抓在骰盅上用力到筋脈浮凸的右手。
符渡星卻忽然蹲下,湊到還在不斷倒吸冷氣揉腳的老翁身邊咬耳朵。
“我賭了女人。”
“什麼?”
“那晚我賭到最後,也是現在的局面。我是和薄王爺進行最後對賭。”
“什麼?!”
老翁在桌下驚訝到破嗓子的聲音被桌上一片驚嘩給蓋過去了。
符渡星沒有回答老翁的問題,而是騰地站起,看看賭桌上發生了什麼。
那人搖出了白一單黑三雙紅二單。
按照規則,若前者已經搖出了後者押的數,若結果二人均未押中或均押中,則判前者赢。
符渡星現在處于極大的劣勢中。
他剛将手覆到骰盅上,老翁也騰地一下站起,開始質問:“你怎麼敢和他賭女……”
老翁邊說邊看了眼對方搖出的結果,眼睛立時瞪大,話都忘記說下去了。
符渡星開始搖骰子。而他手勢懶散,力道看起來也很弱,甚至眼睛也沒看骰盅,而是将臉轉向老翁閑聊:
“要不是那天剛好被上頭查賬,我也不會被抓走;我要是不被抓走,也不至于被關起來天天搖骰子;要不是天天關起來搖骰子,我也不會遇見她。”
“她?”
“是啊。要不是遇見了她,我也不會知道,原來能有人脾氣這麼大卻什麼都不會,還有一堆人護着。”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但說到底,她也隻是個什麼都不會的人。”符渡星比起和老翁對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了。
“要不然,她也不會被擺上賭桌,成為我們的賭注了。”
老翁似乎聽明白了點:“既然你瞧不上那個女人,為什麼又要賭她?”
“我瞧不上她可比不上她瞧不上我。”符渡星忽然無比認真地說道。
“天爺啊,到底是哪個可憐姑娘被你盯上了。”老翁感歎道。
“她是挺可憐的。”符渡星換上了一副評價的語氣,“但不如我可憐。”
骰盅掀開。衆人面面相觑。
三白三黑三紅九個骰子,在那散漫無力道的手勢下被搖成了一細條豎列。
骰官馬上舉起小夾子,開始一個個夾起放下,供衆人觀檢。
第一個白骰子是雙數。第二個也是。
一桌人在沸反盈天的賭場中顯得格外寂靜。
符渡星這時候卻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說道:“她可憐什麼?可憐她天生迷得一堆男人為她鞍前馬後前呼後擁?還是可憐她在玲珑筵上隻要出場走幾步連笑都不用笑一個?而我多看她幾眼便被押上命賭?”
老翁是知道符渡星習性的,憂心忡忡道:“你平日裡犯軸就算了,可犯不上在那群人面前犟……”
“我問你,我不比她可憐多了?”符渡星卻反問道。
“你……”老翁無話可說。
三個白骰都是雙。對面的賭徒臉白了半邊,但仍留有希望。
第一個黑骰是單數朝上。
第二個黑骰是雙數朝上。所有人的臉,不管是莊家還是散客,是參賭者還是旁觀者,眼睛全部擴大放亮了一圈。除了符渡星。
他還在絮絮叨叨地自怨自艾:“……而且這事是她挑起的。不,她是故意的,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她讓王爺和我賭的。你說怎麼會有這麼性情任性的女人?”
“你也不差。”老翁麻木了。
第二個黑骰子被骰官手裡的夾子夾住擡起,顯露出下面第三個黑骰朝上的那面。
第三個黑骰是六。雙數。
符渡星赢了。
“但她不知道,我和她這種靠臉就能吃飯的人可不一樣。我靠的是實力。”符渡星看都沒看結果,繼續自視甚高地說道。
自然,他也沒關注那堆聚在一起都能夠到他胸口的籌碼。以及桌對面口吐白沫暈過去的人。
老翁一直是符渡星的賭搭子不是沒道理的。他需要在這個天才自說自話時幹實事,比如和莊家點籌碼、往錦袋裡裝籌碼。
他邊忍住對符渡星翻白眼的沖動,邊問出自己聽到現在心底最大的疑惑:
“所以,這個女人在你眼裡一無是處,你為什麼要賭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