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女人。”符渡星從牙縫裡也要擠出這句話。
他剛說完,視野馬上從左偏到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
江寒鯉甩了甩手,将指尖放到酢漿面前讓她揉着,嘴角微翹睥睨着符渡星:“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符渡星不敢相信,這女人毫無理由甩了自己一個巴掌。他幾乎氣得氣血逆轉。
事實上他也真的這樣了。
“哎!我剛裹好的。”酢漿看着符渡星滲血的腹部繃帶,小聲抱怨道。
符渡星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老翁便飛撲到床頭,雙手摁上他被扇得火辣辣的面皮,抱住頭部轉過來,問道:“你沒事吧?”
“你說呢?”符渡星一臉晦氣。
“唉!唉!他媽的,遇到個輸不起的雜種,臨了還要給人一刀,我真是日……”
老翁開始破口大罵特罵。江寒鯉偏頭拿小指頭搔了搔太陽穴,一臉閑逸。
符渡星看到她這樣,就止不住冷笑:“輸不起的人,咱們碰到又不是一兩回了。您說是吧,花魁?”
男裝扮相的江寒鯉被這聲花魁叫得“啧”了一聲,眉頭馬上牽着額角細細的青筋皺了起來。
本在大聲謾罵的老翁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馬上停下、茫然問道:“什麼花魁?”
她沒有看符渡星,隻垂眼看着自己的小指頭,翻來又覆去地看:“你說,花魁能不能一根指頭現在摁死你?”
還沒等她說完這句話,她的指頭就已狠狠地陷入符渡星的繃帶之内。
連站在一邊的酢漿都被她的動作吓傻了。酢漿是一直知道,花魁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但這次也太……
酢漿看着從她蔥狀透白的指尖不斷湧出的血流,吓得一聲不敢吭。反倒是老翁先沖上來想對江寒鯉動手:“你個瘋子幹嘛呢!”
江寒鯉絲毫沒被沖上來的大漢吼聲吓到,反而瞪眼迎臉上去:“你幹嘛!”
“老翁!”符渡星忽然中氣十足地大吼了一聲,出乎意料同時鎮住了這兩人。
看了眼同時停下向他看來的二人,符渡星舔了舔起皮泛白的唇,虛弱地說道:“别跟她吵。她更用力了。”
老翁不敢置信,轉頭一看,果然江寒鯉的手指更陷深了幾寸,幾乎是要探到腸子裡去了。
“你住手!”老翁有些慌了,“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清坊的賭界上,你也敢鬧出人命,沒看到剛剛捅他的那人被拉下去了嗎?你知道那人的下場嗎……”
“我知不知道?”江寒鯉聽了老翁的話,臉上立刻浮現出似笑帶怒的表情,一下子又截住了老翁的話頭,“你以為我是你?赢了那點錢就和親爹從地下爬出來給你成親吹唢呐似的,高興得找不到祖宗,眼皮子淺的東西。”
老翁還沒被這張過于精緻的面皮下蹦出的過于髒的話語震驚到,躺在床上的符渡星反倒先笑出了聲。
“對對對,花魁說的話果然是不一樣,一下子看到了我們這群下等人的本質。”
符渡星這句話太真,就連慣于在酒色中察言觀色的江寒鯉竟也沒聽出一絲諷刺。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的火氣更大了:“你什麼意思?”
符渡星沒看她,而是艱難地歪着頭,往下看自己腹部到底出了多少血。
“我們這群人就這麼膚淺,赢錢了親爹活,輸錢了親娘死,開骰那一刻就是我們的全部。”
符渡星邊說,邊摸索着抓到繃帶邊緣,咬緊牙關狠勁一拉。
剛跑到一邊拿來新繃帶的酢漿,看到這一幕登時呆住了。
江寒鯉不講話了,眯起眼睛看着符渡星。
“我們的人生就是這樣,隻由結果決定,不由過程做主。哪怕過程急轉直下也好,峰回路轉也好,都沒啥意義。”
“說夠了沒?”江寒鯉浮現出不耐的神色,“被我戳中痛點了,就開始說些故作高深的話挽尊?男人還真都是一個樣,賭桌上的,賭桌下的,都沒啥意義。”
她故意模仿符渡星上句深沉結尾的語氣,結束了自己的回敬。
也不知是被江寒鯉的話說的,還是失血過多導緻的,符渡星的手腕陣陣發軟。他擡眼看向坐在床邊的江寒鯉,卻隻看到一個高傲擡起的下巴。
他得再費點勁仰脖子,才能看到那雙閃爍着惡毒光芒的下蔑鳳眼。
真的是壞女人。他真沒見過壞得這麼純粹的女人。
但就是因為她這麼壞,才不枉他前面說了這些話。
符渡星咧嘴一笑,上唇馬上被下唇泛起的嘴皮刺劃過:“男人本色,上下賭場都不變。就是不知道能一根手指就要我死的花魁,還認不認當時在賭桌上的約定?”
江寒鯉像是早有預料到他要提起這件事,氣定神閑地翻看着自己沾血的指尖:“什麼約定?”
符渡星調整了下氣息,吐字不穩道:“堂堂花魁不認賬?那天我本就連赢了一整晚,已經在點籌碼準備走人了。當時薄王爺也輸得意興闌珊,要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