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渡星最近日子過得還挺不錯的,甚至可以說是滋潤了。
送走某個忽然睡着的瘋婆煞星後,他心裡就多了一股子憋着的悶氣。
憑着這股憋着的悶氣,養好傷後的他一怒上賭桌,受的氣馬上變手氣,近日來赢得盆滿缽滿。
隻是這盆這缽,滿的快空的更快。
“這債什麼時候能是個頭?”符渡星實在發愁。
他的債,來得難看。簡單來說,就是之前出老千被清坊的看手抓了,自此被扣上一筆每月不定時償還一筆巨額本息便要利滾利滾利的債務。
這利息誇張到,即使是他那次被人捅了一刀子才赢來的五十萬加上去,也還未能還清。
老實說,符渡星不覺的自己被抓到的那次算是出老千。隻是自己的技術還不夠純熟,被人拿住了說頭而已。
骰子是清坊提供的,桌子和荷官也是,自己就出了張嘴喊籌碼大小、出了隻手搖骰子紅黑,憑什麼說他是出老千?!
更重要的是,由于這筆債在,他雖然一時半會因為要繼續還債而人身安全無虞,但心理卻早已是疲憊不堪、不痛快到了極點。
觸感極好的金銀到手摸不到熱乎,月底就要轉交給清坊的賬房,自己到頭來兜裡就剩個幾晚上的吃喝玩樂錢,誰能痛快得了?!
好在他這個人深谙得過且過須盡歡的道理,每次稍有盈餘,也不提前多還,直接和老翁去潇灑了。
那天他們去喝花酒,那幾個平日裡嬌豔到比酒還勾人的花女都不理他倆,湊在一塊不知道嘀嘀咕咕議論什麼。
聽來聽去,小話細密,嘈嘈切切中,就“花魁”一詞撞進了符渡星的耳朵裡。
“什麼花魁?也給我點上。”符渡星已喝得半醉,說話口氣也不小。
平日裡與他相好的合歡姑娘,此刻看他爛醉如泥,也上了臉色,白了他一眼:
“符大爺,還花魁呢?得,您杯子裡還半杯黃湯,撒泡尿照照自己。等您過幾天一還債,兜裡剩的那幾個子連我都不如呢。”
符渡星當即臉一拉眼一橫,抓着合歡肩頭的發絲扯到自己懷裡,不顧懷裡女人的驚聲尖笑,惡狠狠地含了半口酒渡給她,堵上她聒噪的嘴。
一時間,房間裡笑聲喊聲、捶打聲、推杯換盞聲、桌椅挪動聲四起。
合歡實在上不來氣了,狠狠地拍了符渡星臉一巴掌,趕緊嬉笑着攏了肩頭紗衣就爬起來。
“您這幾天可别招我。我有大事呢。”
符渡星嘴裡都是酒氣和口脂味,又辣又香,噴出一口濁氣道:“你能有什麼大事?伺候好我,”他解下腰間的錢袋,扔得楊木桌闆響亮,指着桌上被濺起的湯湯水水就開始發癫,“這才是你的大事!”
合歡看了一眼錢袋的大小形狀,眼前一亮,但罕見地,仍然沒有上前,而是慢吞吞地遠離符渡星,笑嘻嘻的也不講話。
符渡星實在是納悶了,怎麼回事,見到自己不香就罷了,連見到錢都不香了?
這時,旁邊與合歡素日交好的幾個花女也如麻雀炸窩,叽叽喳喳,一邊伸手去撿錢袋口裡漏出來的碎金銀玉珠,一邊說出了真相:
“合歡姐姐要去選新花魁呢!”
“别胡說!我撕你們的嘴!”
“哎呀,有什麼好害羞的。”
房内香霧帳幔起伏,美人逃捉,嬉笑打鬧間,言語就像符渡星荷包裡的真金白銀,嘩嘩如流水般出去。
“老坊主因為老花魁死了,急着讓新坊主選新花魁呢。”
“老花魁?合歡姐,那位‘老’花魁,貌似還比你年輕上五六歲吧!”
“小蹄子!我打爛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别扯我衣服,新做的呢!”
旁邊醉的更厲害的老翁也來了勁,起身加入了她們的捉迷藏:“什麼新衣服,你穿什麼都一樣!”
“讨厭!”
符渡星腦子被這群莺聲燕語震得嗡嗡的,酒此刻醒了大半。
他起身,兩步并作三步地插-到老翁和那位說坊裡要選新花魁的花女之間,臉色比桌面還黑。
“什麼叫死了老花魁?”
那幾個花女笑得更厲害了。
“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您怎麼跟個傻子一樣啥都不知道。”
符渡星向來性情縱意輕佻,這幾個花女與其說把他當恩客,更像當情郎,說話也比對其他客人放肆很多。
隻是現在,符渡星卻沒了以往不計較的好脾氣樣子。他直接捏住那細白的肩膀,手勁大到陷進去。
“什麼叫死了老花魁?”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怒吼聲沖走了房間内原先的所有聲音,隻剩下一片寂靜。
在一邊的合歡到底是老人,多年的眼力勁兒立馬圓上了場:“玉蘭真是的,桌上酒壺都空了,還隻顧着玩。越大越小孩兒。”
合歡輕輕拍了拍玉蘭的後背,剛好碰到符渡星的手邊緣。符渡星馬上如夢初醒般,立刻松開了手。
老翁見本來好好的旖旎氣氛,被符渡星一嗓子沖得一幹二淨,十分不滿:“你今天喝了多少?”
符渡星連眼皮都沒擡起給他:“比你少。”
他深吸一口氣,再睜眼,眼神已是平日裡上賭桌時的清敏:“我前幾天剛跟人打過賭,賭我什麼時候能赢夠翻花魁牌子的錢。她死了,我的賭約怎麼辦?豈不是相當于白白送人?知道我賭了多少錢嗎!”
玉蘭此時正端着酒杯酒壺過來,聽到這話,抿嘴一笑:“等合歡姐姐當上花魁,您不就算赢了?見者有份,記得我們都要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