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撐不住,馬上笑罵着過來要擰玉蘭的嘴。房間裡登時又充滿了快活。
合歡一邊要打玉蘭,一邊三言兩語說給了符渡星聽:“上個花魁,據說是玲珑筵登場後氣勢太盛,王府連下好幾道帖子,人家隻當沒看見,甚至還在首夜前跑出去亂逛,被坊主和王爺都知道了。據說是被勒死的。”
“對對,現在老坊主急壞了。清坊剛交接,就出了這檔子事。但是聽說新坊主不太想選新花魁呢。”
“老坊主連廣招令都發出來了,誰都能去參選新花魁呢。”
“是啊,說不定我們合歡姐姐今兒還委屈伺候您,明兒就要睡王府的金床了哈哈哈哈——哎呀!”
“今兒明兒的,我現在就掰了你的牙!”
“好姐姐好姐姐!不鬧了!哎,不過自從坊主交替後,我耳朵裡可多了不少抱怨,說是新舊兩撥人沒交接好,各種事情糊裡糊塗的,光是我們樓裡的賬就比以前亂了不少,各種事情嚼不清楚。原先那個花魁,據說是小坊主從小培養起的,就指着在玲珑筵上回眸一笑傾國傾城呢。結果——”
“什麼老的小的新的舊的,清坊裡向來能說話做主的隻有一個人。”
“可不是。這次新花魁,卻是老坊主張羅着選的。我們也該收拾起點眼力勁,明白該讨好哪些人了。”
後面的話,符渡星也沒聽進去了。
那天之後的事情,也與平常一般無二。無非酒足飯飽,鴛鴦帳暖。隻是都有點記不得了。
那天之後,他忽然疲了。
不止花酒喝的越來越少,連賭桌都上的越來越少。
索性,他自己也懶得主動巴巴兒地去賭桌上給别人打工。赢夠了錢,給自己留口飯,月裡剩下的天數就爛在自己租的客房裡,等着那群催命的賬房上門自己拿。
符渡星便吃了睡、睡了吃,日子過得飽暖相加、黑白颠倒,老翁來叫過他好幾次,然而不管是攢盤殺豬的好局、還是單純玩樂享福的美事,符渡星一概隻管悶頭睡,給老翁吃了好幾碗閉門羹。
“符渡星!你死裡面了是不是!”
老翁怒吼踢開門,外面投進的光剛好照亮符渡星的一條框眼皮。眼下都是烏青。
符渡星不耐煩地“啧”了一聲,翻身對着裡面睡。
老翁見他這死樣,重重歎氣,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你到底怎麼了?我問了你多少遍,你就是不說。”
符渡星鼾聲細微。
老翁這幾天使勁琢磨,也隻琢磨出了是那天花酒喝壞了事。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符渡星,你老實跟我說,”老翁難得正經臉色,低頭到他耳邊悄悄說道,“你是不是那晚喝多了所以……被她們笑了?……都是花錢……沒事的……”
符渡星鼾聲頓止。他轉身就是一腳:“去你媽的!滾!”
老翁這次卻是靈敏躲過了。他一臉早有預料:“都是兄弟,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你放心吧,這事就爛在我這了!那群小妖精也是人精了,都不敢說出去的!”
符渡星本就作息混亂眼黑臉青的,剛要破口大罵,體内隻覺得虛。于是乎又馬上被老翁截走了話頭:
“哎,這次找你有正事。有個局你必須參加。”
符渡星手臂一揮,被子一卷:“不去。”
老翁“哼哼”笑了幾聲:“你肯定會去。這次啊,可是清坊坊主的帖子請你。”
“我是睡死了,但還沒過去一年吧?”
“啥啊,我說的不是一年一次的玲珑筵。”老翁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了一眼,生怕隔牆有耳。
“這次賭局,是為了慶祝坊主正式交替。”
符渡星徹底不耐煩了:“是我睡昏了還是你昏了?坊主幾個月前就交接任了。”
老翁沒接話。但笑不語。
符渡星腦子裡忽然閃電流星地劃過那天那幾個花女說的話——
“什麼老的小的新的舊的,清坊裡向來能說話做主的隻有一個人。”
他忽然感覺很冷。
他裹緊了被子,緊鎖眉頭:“畜生?這種事還特地設宴慶祝開賭局?”
老翁趕緊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胡說什麼!”
符渡星直接一口口水呸在他手心上。
老翁跳了起來,拼命甩手,恨恨道:“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啊,去不去由你這根犟牛筋。你都在這睡了一個多月了,馬上又到月底結息的時候了,清坊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符渡星根本不怕:“那把我手剁了得了。”
老翁失望搖頭,即使是他,也懶得多說了。
“真是油鹽不進一塊石頭!沒人能明白你在想什麼!本來坊主還覺得你玲珑筵那次表現不錯,我還特地找人打點,才給你争來一張帖子。媽的,這可是清坊坊主組的局,你上那赢一次,不什麼都有了?别說錢了,天下的好東西都在裡面了,最好的吃食,最好的美酒,最好的女人——對了,聽說新花魁也要去,你這個當初在玲珑筵上賭讓花魁斟酒的色鬼不去瞧瞧?”
說完,老翁還是有點期待地回頭又看了一眼。
符渡星一聲不吭,倒在陰影裡一動不動。
“你不去我去!”老翁氣得彎腰抓起剛剛被扔到地上的帖子,大字不識幾個的他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又氣鼓鼓地念着,“我自己一個人去,去,去這個什麼花瓶筵……”
符渡星卻起身了。
他猛地起來,血液一下子離開腦子,暈得他撐住半張臉,另一隻手卻直直地伸向老翁:“拿來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