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如蒼蠅般嗡嗡繞繞,一直埋首于賬本中的關觀實在不耐了。
她擡起頭,語氣慢而不緩:
“還不上債的人,該怎麼辦,還要我再教你一次?”
一直站在案幾前說話的女侍立刻“撲通”跪下道:“坊主恕罪,屬下實在無心叨擾坊主。但是,這個的情況實在是特殊……”
關觀難得笑了。她擱下筆,手邊蹭到一點墨汁,立刻被身邊的人用絲帕捧起擦拭。
“特殊在哪裡?特殊在清坊離了他符渡星,就沒人上桌賭了?還是特殊在他這個出老千都被人抓到的蠢貨,覺得自己次次都能運氣好,回回都能赢那群大人的錢?”
女侍指甲磕着地面抖。這是她第一次見坊主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自己也真是倒黴,被派來傳這話。坊主氣成這樣,自己這次,恐怕也是兇多……
一片沾着墨迹的手帕忽悠悠飄下,蓋住了女侍一直顫抖的指甲片兒,打斷了她恐慌的思緒。
“啊,手帕掉地上了。好髒,你拿去洗幹淨還我。”
脆如玉擊的聲音從頂上傳來。
女侍指甲緊緊摳住那片手帕:“是!”
關觀微側臉揚眉,看向身邊為女侍解圍的人:“你是不會繼續用掉在地上的手帕的。”
“誰說我不會繼續用的!”江寒鯉理不直氣也壯,“我會拿來當擦腳布的!”
“……”
“…幹嘛這麼看着我。拿去給酢漿擦腳也算是當擦腳布啊。”
關觀拿起筆,點點墨:“下不為例。”
聽了這話,江寒鯉忽然變臉冷笑道:“既然你都說了下不為例,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吩咐打死那個還不上錢的蠢貨符渡星?”
關觀眉心一跳,手上勾畫賬本的動作不停:“因為是我邀他來這次筵席的。”
“為什麼!”這下好,江寒鯉徹底炸開了。
“因為他赢了能還坊内的錢,輸了人頭落地還能哄那群貴族開心。雙赢。”
“你剛剛也聽到了,他還讓女侍來傳話,要拿我做賭注?”
關觀的視線剛好掃到一筆有些出入的款項,剛要入定細審,餘光便掃到那氣鼓鼓的臉。
“你為什麼不立刻讓他死,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江寒鯉幹脆直接抽走關觀的筆,抓住她的手,逼她看着自己。
被抽走的筆剛好甩了好大一滴墨汁在那筆有出入的款項上。
關觀臉色一滞,看着江寒鯉。
就算是江寒鯉,也有點害怕了:“我……”
她剛要開口為自己辯解,撒嬌發癡的表演還沒開始,就被關觀的目光給吓停了。
關觀看她的目光不同往昔,仔細到尖銳。
江寒鯉明顯感受到,目光細細地從最頂上的發際開始、視線如漆黑墨汁般一點點往下滴,流淌了她的整張臉。
是自己得意忘形了。以為幫阿觀解決了她母親,這幾日心情好了,發癫裝傻超出了分寸。
江寒鯉心内惴惴不安。雖然她看上去是個瘋子,可她真不是個傻子啊。
關觀忽然大力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到讓她直接輕叫出聲。
“是我瘋了。”關觀平靜道,“既然你不喜歡他,我現在就讓人把他的頭割下來,掏空鑿成酒壇,放在筵席正中央桌子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