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江寒鯉的雞皮疙瘩從指尖起到背後。涼涼刺刺的一片。
關觀的眉目一松:“開玩笑的。”
她接着松開江寒鯉的手:“替我磨墨吧。”
這次江寒鯉倒是難得乖乖聽話,皺着眉碰上墨條,一邊内心無限嫌髒一邊強撐着開始磨墨。
關觀看多了賬本,脖子酸,用手撐着頭看她磨墨:“本來也沒打算留他。但不是現在。之前那次玲珑筵,他赢得太多,得意忘形,還讓你斟酒,連薄王爺都注意到他了。這次宴飲,薄王爺就交代了我兩件事。”
“一,是你必須參加。二,是他必須參加。”
江寒鯉撇了撇嘴。他什麼地位自己什麼檔次?還被相提并論起來了。
關觀自然沒錯過她的心思:“你是負責去助興的。”
“那他去了不就把興敗完了。”江寒鯉親手捧着硯台端到關觀面前。
關觀搖頭:“剛剛跟你說的都忘了?他是出老千的慣犯,最近幾次,連青雀坊裡我派下去盯着的人都看不出他最近的千術了。”
江寒鯉聽到這,本是忍不住又想插嘴罵幾句的,但她瞥了一眼關觀看硯台的眼神,立刻噤聲。
關觀繼續一隻手撐着頭,另一隻手拈起筆,在硯台裡用力點了好幾下。
墨汁四濺,直接讓那端硯台的一截凝雪腕污迹斑斑。
江寒鯉的手腕抖了又穩、穩了又抖,才忍住沒讓硯台直接傾翻倒下去。
“他這人,是挺聰明的。隻可惜,太聰明了。也太自作聰明了。”
關觀邊說,邊舉起飽含墨汁的筆,在剛剛被江寒鯉濺上墨迹的賬本上大大畫了個叉。
“對于絕對上位的人來說,不需要看出你的問題是什麼。甚至不需要看出你有問題。”
筆毫分叉扭曲,墨汁由濕變涸。
“隻要‘覺得’有問題就夠了,随時随地,不需要理由。”
關觀将那頁賬簿撕下來,雙指夾住扔給旁邊的女侍。
她站起身,整了整纖塵不染的衣冠,擡手捏住硯台放到桌上,又捏着江寒鯉的手腕細細查看,輕輕地用指腹揩去墨迹:
“你說是吧?花魁。”
江寒鯉垂眸,與旁邊接到賬本碎頁即刻準備去“平賬”的女侍,同時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是”。
關觀拍拍她的手腕:“好好下去準備吧。這次筵席後,我打算盡早安排你和薄王爺的首夜。”
江寒鯉一直隐忍順從的臉色卻在此刻大變。
她顧忌到旁邊還有不少女侍在,沒有立時開口。但看關觀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她還是沒忍住:
“你不是說過,事成後我可以……”
她說不下去了。她看到那隻在她手腕上揉搓墨迹的手忽然停止動作,也看到了慢慢擡眼看她的關觀。
“你可以什麼?嗯?”
關觀眸色陰暗如井底泥沼,将她眼底所有的光吸了進去。
江寒鯉忽然眼角酸澀。但她沒哭。
她一向自诩精明,比起惡人更讨厭蠢人。所以當發現自己隻是個蠢人時,自然不會為蠢人觸傷懷。
“我可以退下休息了嗎?坊主。”
關觀難得地又笑了:“好好休息。筵席就在後日,養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