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現在才來?”南沉升有氣無力地說道,兩隻胳膊抖得像被捏住的蝴蝶翅膀,一左一右被人捉架上來。
南落浮擡腳踩在坑邊的一塊石頭上,仰頭朝天抽了一口煙,再低頭吐出:
“你怎麼回事?使土之術式的都逃不出來,還要我來救你。”
說完,他歪頭看向另一具被下屬們帶上來的身體:“喲,這不是薄王叔嗎。好久不見了。”
南沉升倒在地上,呈“大”字形躺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看天:“别寒暄了。都躺在我身上臭了一周了。”
不過要不是當晚,薄憫的位置正好為他擋下了一大塊坍塌的晶石梁,自己說不定早死了。
看來之後得給薄王叔上炷香,畢竟薄協應該是指望不上了。
南落浮仰下巴,示意下屬們把這兩具活的死的都打包好擡走。都有用處呢。
“不過還是要表揚你的,”臨走前,南落浮居高臨下看着弟弟說道,“在下面不吃不喝一周,竟然還能扛到現在。”
南沉升測過臉來,扯出的笑比哭還難看。南落浮這時才注意到他一隻眼睛已經爛瘡生蛆了。
他蹲下來,手指伸到距離弟弟眼睛半指處的地方,擋住那一團蠕動的白蛆:“你該不會是靠吃這個活下來的吧。”
南沉升不置可否:“前幾天還有力氣時,會用靈力催生土裡長出些草根來吃。葷素搭配嘛。”
南落浮大大吐了下舌頭,趕緊揮揮手,示意讓人把他擡走。
“等下。”他伸出手,掌心浮動出一團幽紫色的火焰,分散如珍珠大小,一簇簇鬼火般直撲南沉升那隻爛眼。
“行了。烤熟了。接下來動刀子利索點,直接挖出來就行了。”
南沉升卻還不想立刻離開:“大哥,殺了他們。”
南落浮抽了兩口後,照例将煙草用牙齒撕咬半截,吧唧吧唧地嚼:“殺了誰?”
“獵妖世家,司家家主,司初。”南沉升喘着氣,說半句歇半句,“清坊一個,賤籍伎人,關清之。還有其他,很多獵妖人。”
南落浮卻是懶得站在這裡聽生蛆的弟弟一字一頓報人名,還有許多要列入史冊的大事等着他去幹呢。
他潇灑地一抖肩,攏了攏外套:
“你等會兒休息好後,列個清單給我。”
南沉升面色青白到都發黑了,身上沒一塊好皮,浮腫得厲害,依舊拼着最後一口力氣說完話。這也是他為什麼在下面吃蛆嚼草都要活下來的原因。
“其他獵妖人,的名字,你慢慢查。但是有一個人,絕對,不能放過。”
南沉升眼睛都直了:“找到他,就能找到,所有人。”
南落浮卻是沒多少閑心聽,打了個響指,深紫色的火舌舔上卷煙,漫不經心地問道:“誰?”
“清坊這次,不是天災,是人禍。是清坊坊主關觀,啟動了引爆的機關,讓整座清僑城、連同一大批從外地趕來赴宴的貴族們,都給她一人陪葬。”
南沉升此刻頗有些回光返照像,情緒越來越激動,話也越說越利落,單眼直直盯着前方,倒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那晚出現在他那隻眼裡的場景。
“我聽到薄憫對坊主說,讓她玲珑筵結束後去死。我猜她是很早就有預感不能善終,那些獵妖人,恐怕也都是她事前勾結好的。有一個人,是最後來的,我幾乎能肯定,他就是那群獵妖人的頭目,和清坊坊主一樣,是整個事件的主謀。”
“怎麼斷定?”南落浮打斷問道。他此刻沒有吸煙,任由黑紫火舌慢慢蠶食完整根煙卷。
“爆炸發生時,他就像未蔔先知一樣,提前護住了關觀。他必是事先知道的。”
“那麼,你聽到他的名字了嗎?”
南沉升頹然軟下四肢,像是被抽走了操縱線的人偶:“沒有。”
南落浮翻了個白眼,一指頭就将卷煙彈了出去,免得燒到他的手。
“但是我看清了他的靈器和靈力顔色!十分特别,天底下不會有第二個了。”
“那你說啊。”南落浮帶着點怒氣笑催道。
“我那時血流了半邊臉,視野血紅,隻能勉強看清他的靈器似乎是一條長鍊。靈力的顔色,有紅有金。紅的不确定,但一定有金色。”
“紅金色啊……行,我知道了。所以你的眼睛也是被他弄的?”
南沉升搖搖頭,半晌才回答:“是一個伎人幹的。”
南落浮轉頭看向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聽着的辛須嘗,伸出手指命令道:“這句不許記。”
辛須嘗筆尖一頓:“…是。”說晚了。
良久,待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手中的筆正如那天一般,已停頓在一句的結尾許久了。
他手忙腳亂地單拎出被墨水濡濕的這頁,檢查其他紙張是否遭污。
“你至于這麼震驚嗎?我這才說到哪跟哪啊。”身邊傳來女子疑問的聲音。
辛須嘗趕緊找補:“沒有沒有……隻是他在這種關頭,竟然背叛一直幫助他的童家,直接倒戈參家,哪怕之前聽你大概講過一遍十匕的前身經曆,現在聽到還是震驚。”
女子無語一笑:“那我就當你是因為這個才聽得走神吧。”
辛須嘗開小差被當場捉住,有些尴尬,但女子揮揮手,顯然不想再糾結這點,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