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熄滅。”
辛須嘗看到關清之的臉側有水珠飄過,很快就在小鲛人尾鳍掃出的波流裡消失了。
很快,關清之眼睛褪去淚光隻剩寒光,向辛須嘗一步步走來,道:“你不可能是滿月鎮的原住民。能接觸到這幅畫,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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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說,這夥人到底是什麼人啊?”鶴取端着碗喝湯,先混入周圍此起彼伏的吸溜聲中,再偷偷發問道。
龜有期趕緊捏了個他碗裡的雞腿塞進鶴取嘴裡:“少說話。做飯的那個聽力有點太好,你被聽到怎麼辦?”
“聽到就聽到呗。”鶴取腮幫子裡鼓着雞腿,含含糊糊道,“你沒聽到那矮子說,這是我們的入夥飯嗎?他們要真想取我們性命早下手了,何必還大費周章,做這一鍋好飯招待我們,還用了這麼稀奇的寶貝。”
說完,他一臉羨慕地看向押和姬碗底的變色龍皮。
押和姬注意到他的眼神,手馬上蓋住碗口:“老實吃你的去吧。這可是我自己求來的。”
蟹催旗“嘁”了一聲,道:“還不是因為你是女的。我要是有你這臉、這身材,我早就捧着自己去那變态面前梨花帶雨了,說不定他就大發善心讓我走了。”
押和姬冷冷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當初敗給我是因為我是女的?是我的臉會藥人,還是我的身材能毒人,打得你當時跪在地上求我給解藥啊?”
“是因為你使的暗器我使的矛!兩兩對上,靈器裡遠戰自然不如近刺。”
“原來如此。”押和姬說着就從留長的小指甲裡彈了一滴毒進蟹催旗還沒喝完的湯裡。
蟹催旗吓得趕緊扭頭甩手躲濺出來的湯汁,碗一下子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怒目看向押和姬:“都什麼時候了還來這套?咱們可是一隊的!”
押和姬眼色都不甩給他一個:“又愛挑刺又愛甩鍋,我看你去當廚子挺合适。”
“你……”
龜有期直接說了聲“夠了”,制止了這場即将要升級的嘴仗。
四人都始料未及,就在這時他們身邊忽然響起笑眯眯的一聲:
“誰要當廚子?我可以教哦。”
這時四人馬上齊心答道:“沒人沒人。”
“這樣。看來是我湯烹得不夠好,以至于你們都不想學。”妖七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龜有期也顧不得燙,一口喝完剩下的湯,喝到一滴不剩、一渣不留,擦嘴亮碗底給妖七看,頗像在遞交什麼投名狀。
“這位兄台,很感謝你精心烹饪的晚飯。我們養了這麼久的巨鼈,都沒想過它能變得這麼的……鮮美。”
“不客氣。”妖七很受用。
“剛剛聽另一位兄台說,這是我們的入夥飯?”龜有期繞來繞去,都繞不過這一詞。
明明剛見面時感覺還想把自己一群人綁起來當肉粽煮熟的架勢,一晃眼又被禮待成座上賓,玩的名堂實在花,這種人必須得千恩萬謝地送走,絕對不能在以後還糾纏捆綁在一起!
“入夥飯?”妖七聽着皺起眉來,“這怎麼能算呢?”
龜有期的心放下了:“那麼,我們就告辭……”
妖七打斷他繼續說道:“這鼈生在陰濕之處,居處幽靜少動彈,再加上體積龐大,肉質早已算不上頂級了。”
“您的意思是……”龜有期的臉色凝重起來。意思是能放他們走,但是給的靈器和錢還不夠?不是吧,黑吃黑也不帶這麼黑的。
錢都另說,靈器可不是外面集市上随處吆喝叫賣的菜刀剪子錘,許多獵妖人終其一生都未必擁有一件靈器,更别說是他們這三把與己身早已磨合默契的好靈器。
他腦子裡轉過許多盤算時,妖七早已自來熟地拉過他的手,又拉來另外三人的手,将四個人的手疊在一起,自己再熱情地用雙手包住——就是這體溫明顯過低的雙手一點都沒有表現出的态度溫暖。
“今天這頓,隻能算是開胃菜。”
被塞了許多肉的鶴取沒忍住在此刻打了個嗝。
“龜兄有句話說得特别好。獵妖集市四通八達不分國界,但到底是百裡不同風、千裡不同俗,我們隊伍初來乍到這片地界,少不得要熱心腸的本地人多加指點。不然我們這群愣頭青,隻知道見妖便殺的,萬一動了别人的菜、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可怎麼好呢。”
妖七的宣講慷慨陳詞,聽得十幾米外的童藤轉臉看向司初:“我怎麼記得這人剛開始顯擺自己特懂地下的規矩來着?”
司初道:“你不覺得你現在還把他的話當真,是你的不對嗎?”
童藤:“……”
龜有期的臉色也沒比童藤好到哪裡去:“那兄台的意思是……”
“别叫兄台,生分。叫妖七。”
“七哥……”龜有期欲哭無淚。
“别叫哥,見外。從今天開始,這片溶洞本來是你們的,以後也還是你們的;而你們,是我的。”
沒人敢反駁最後這句荒誕不經的話。
因為所有人不但長了耳朵,也長了眼睛。因而他們不但聽到了這親切笑意的話語,也看到了那張似笑非笑的嘴,和冷峭陰狠的眼。
“我們答應你。”龜有期也不矯情,直接點頭了,“所以,現在可以把纏在我們腳上的鎖鍊解開了嗎?”
妖七卻好像沒聽到似的,就這麼拖着仿佛能無限延長的鎖鍊,轉身走向不遠處,将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靈器扔到童藤等三人手中。
“飛镖放心接,上面的毒我已經處理過了。”
他又展開卷在腰間的告示細細查看,道:“等你們領我們到下一個目的地再說吧。走,出發。”
“這算什麼?”押和姬不敢置信,往後擡起腳跟看了看,“你這栓狗呢?”
妖七看了眼她:“你們若做得好,可以晉級的。”
“豈有此理,士可殺不可辱!”蟹催旗見此人完全是把他們當畜生般耍着玩,渾身靈力開始發作,溶洞内本流通不好的空氣開始與靈共呼,大有魚死網破之态。
然而蟹催旗的靈力剛讓溶洞頂上的鐘乳石們為之震動,卻又一下子萎下去了,隻剩下發白的臉色和虛汗的額。
不光是他,被鎖鍊捆住的四人都出現了或大或小的症狀。
“你……”押和姬的症狀最輕,也最先反應過來妖七幹了什麼。
妖七擡手撓了撓耳夾,指甲刮過金屬的聲音分外刺耳。
“我不是說過了嗎?飛镖上的毒,我已經處理過了。”
“你為什麼能化用改造我的毒……”押和姬飛镖上的毒是用來一擊必殺的快毒,而現在他們四肢無力的表現明顯是随時間加劇的慢毒。
“我們都是趕夜場的,子時前若趕不到目的地,你們可要降級咯。快快快,動起來。”
他拍手後勾勾手指,親切地對眼中的它們鼓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