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被一團遍布紫青筋脈的血肉含入嘴裡，用力吮吸着，吸到一時興起，竟連根從如蛋殼膜般脆弱的魚籽皮裡拔出，一條勉強可以被稱為尾巴的血肉觸手随即如波浪般纏上他的手腕，不停向肩膀遊走而來，邊爬邊從縫隙裡露出兩顆眼白如蛋白、眼黑如針尖的眼珠往外好奇觀察。

童蘿感覺到，一直被自己僵硬繃着的舌根壓下的呼吸珠，此刻跟他的舌頭一樣，飄飄忽忽、張嘴往外遊去了。

---

“你們哪來這麼多力氣啊？”童蕪無奈地對着死死咬住他褲腿、不讓他往前繼續走的雁妖們說道。

其實他隻要用靈力就可以破開，但現在沒必要這麼做。鷹妖們正在決戰前的覓食補充體力階段，正在附近四處遊獵，雁妖們選擇呆在自己身邊确實可能是最安全的選擇。

但一碼歸一碼。他剛剛已經将它們扔到了安全的地方，那裡都是鷹妖的排洩物，隻要翻滾裹上一圈，氣息肯定能蒙混過關、躲過鷹妖的追蹤。

照理說，這群妖應該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幹嘛的。童蕪捏住其中一隻雁妖的兩隻嘴甲，用指腹輕輕覆蓋住上面的氣孔，看它們能憋多久。

眼見它們一隻接一隻地松開嘴、開始喘氣咳鳴，童蕪忍不住笑：“你看你們，連氣息都控制不住，還用擔心我嗎？放心，我一定會沒事的。”

童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洪覆之前的話應該是認真的，若自己沒能獨力斬殺掉蛇妖，他是真的會把自己一腳踢進蛇妖肚子裡後再夷平山谷、連個出氣的孔都不會給自己留的。那到時候别人來給自己掃墳都找不着地。

但他知道一點，那就是鷹蛇大戰一旦開啟，自己尚有一線苟延殘喘之機，但這些雁妖，怕是被交戰餘韻波及到那刻就會化為齑粉。

雁妖們緩過氣來後，就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咣咣呷呷”起來，童蕪聽了半天，大差不差，就是說那地方很危險，不能直接下去的意思。

雖然他能聽懂，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發音掌握這門雁語和它們解釋，隻能耐心蹲下來用人話慢慢地說：

“我知道那裡危險。但是我必須下去。而且那道下窪谷的山路，已經是最隐蔽、最不會被鷹妖們注意到的角度了。”

雁妖們看着他嘴一張一合，愣了片刻，忽然激動起來，前拉後推，幾乎是趕着童蕪去往相反的方向。

人打後脖頸會暈倒，那長着兩隻脖子的雁呢，是不是打脖子交叉處就行了？童蕪已經開始琢磨可行性了。

他還沒想好怎麼以手刀劈暈雁妖們，圍在他腳邊的雁妖們已經帶領他來到了目的地，正在用翅膀扇開一堆雜草、試圖給他展示一塊山壁的全貌。

童蕪看着眼前的場景，有些不可置信，連忙上前幾步用靈力破開多餘的灌木叢，探頭一看。

這是個往下走勢的山洞。

他往裡面走了十二十幾步就看到了第一個拐角，還是個九曲十八彎的盤山内洞。

感受着山洞空氣裡不絕如縷的強大妖氣，他幾乎可以斷定，沿着這條路走下去，一定會遇到自己想要與之交戰的對象。

“謝謝……”童蕪剛想回頭道謝，卻見逆光的雁妖們搖頭晃腦地在洞口觀察，腳蹼卻一動不動，是不打算入内的。

這樣也好。童蕪站在山洞内的光暗交界處，揮揮手，剛要毅然轉身離開，腳尖卻被一個骨碌碌滾來的青白色蛋給輕輕抵住。

五隻雁妖中的其中一隻對自己中氣十足地“咣”了一聲。童蕪最認得它了，就是它撒了自己一脖子尿。

他猶豫地彎腰抓起那顆蛋。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隻雁妖是公的。

見他面露猶疑，那隻雁妖急得連叫了好幾聲。

“現在我知道了。原來雄鳥也會下蛋。我會好好吃的，謝謝。”

聽到這話，雁妖們都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不能再浪費時間告别了。童蕪揣着蛋直接轉身走了。

他剛要走過第一處拐彎處，就感受到身後從灌木雜草空隙處穿過的日光被翅膀窸窸窣窣地歸攏遮掩了。它們走之前還幫自己藏好了洞口。

童蕪握着那顆還溫熱帶血絲的蛋，手心發暖，沿着蛋殼延伸出無數發着透明微光的靈力，在洞内的氤氲妖氣裡像水母的觸手交纏融彙，最終辟出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形，在前方破開妖氣、開始探路。

“我們走吧。”他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