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妖七最先爬出來,坐在一塊崩裂的大石塊上翹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等着自己的小夥伴們。
“還好之前在清僑城被埋過一次有經驗了,不然就要在這地底下與妖同穴了呢。”
聽着散崩一地的坍塌洞窟裡傳來人不斷往外爬的聲音,他閑坐無聊,順手捏死一隻剛從縫隙裡暈暈乎乎朝自己方向飛來的炭翁蜂。
“果然啊,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玩什麼都是虛的。”妖七感慨道,“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好不容易沖破了風牆,帶來了能沖昏人理智的赤愠醬氣味,結果遇上個生起氣來不要命的主兒。好慘好慘啊~”
他還沒哀歎完,眼波一轉,用靈力将這隻死蜂妖擲了出去,打掉正直直沖他額頭飛來的另一個東西——是剛爬出來的童藤“順手”刨到一邊的石頭。
童藤可惜地看了一眼,沒有多餘精力再關注妖七,而是先把自己身後的人從土裡拔出來、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手刀打暈。
又過了一分鐘,司初才最後爬出來,全身倒是四個人裡最幹淨的。他看着挂在童藤身上的都煙子,問道:
“你把他打暈了?”
“是啊。他還太年輕,都不知道在同歸于盡時也得留着點靈力防身。”
“這麼看,你徒弟跟我徒弟還真是如出一轍。”
“那他的禀賦素質還是更強點的吧……算了不說這個。你打算之後拿他怎麼辦?”
“他要對我怎麼辦,我就對他怎麼辦。”
聽到司初這話,童藤驚訝地揚眉:“殺了他?不至于吧。當年的事,等我們找到你爹後,說開來不就行了。司遊家主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事,但凡他管了,必是事出有因。”
這時,司初一貫淡漠的臉露出譏诮的表情,指着都煙子道:“你覺得,什麼樣的事,才能跟這種一根筋的人說開?”
他看着垂頭昏迷的都煙子,蹙眉轉移視線,繼續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仙元子我知道,和我爹曾是好友。兩個人年輕時經常在外面一起遊獵,後來去了給符箓門上供香火的村莊千湖垆狩獵召雨蛙妖,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給他的上墳香走的還是我們家公賬。”
“不是,我們知道什麼了知道?”童藤隻覺得莫名其妙,“不是說一起去狩獵蛙妖的嗎,怎麼就變成血洗全村了?既然他師父和你爹曾是好友,至少以前也不是作惡的人吧,中間突變的過程呢??而且如果他要真是個邪道,殺了他的你爹又每年給他上香幹嘛,托夢惡心他??”
“人心如煙,變化無端,本是尋常,何須刨根?”半晌,司初凝望着遠方,隻說了這句話。
“說得太好了。”妖七又好死不死鼓起掌來起哄。
童藤瞪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見司初朝妖七走去,捏着拳頭伸開、手心朝下往他懷裡落了不少東西。
“這是我剛從底下找到的。趕緊收集齊你要的植物,找到蜂王,還有它身邊那株能改變氣息的植物。我不想再整天躲躲藏藏戴兜帽。戰鬥起來擋視野,麻煩。”
妖七掂了掂手心裡的果實份量,贊歎道:“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了,還是司家主最能從善如流,适應現狀最快,行動力也最強。但我也有一點建議要送你呢——”
他忽然話鋒一轉,不懷好意地看向童藤和都煙子的方向:“我覺得吧,現在最好先下手為強,否則後患無窮。”
童藤忍不了了,他本來不想浪費多餘力氣在爛人爛事上,此刻實在是被這個四處拱火的罪魁禍首惱到不行,直接大罵道:
“閉嘴!從一開始就是你先主動挑的頭才變成這樣,要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信不信現在就聯手解決了你?你到底想幹嘛!!”
見童藤真急眼了,妖七反而露出雲淡風輕的樣兒,站起來拍了拍自己屁股後的灰:“炭翁蜂釀造的果實汁液極易勾起人的怒火,二哥别上頭了,走吧,還有三類果實要收集。”
“你他媽站住——”
童藤一隻手是傷殘,另一隻胳膊上壓着都煙子、不方便擡起來施放術式,剛勉強從都煙子肩後擡起,卻被司初給擋住了。
“他說得沒錯。冷靜。”
童藤看到司初的周身、尤其是臉頰邊和口鼻處都漩着小小的風渦,幫助他及時排除不對勁的氣味。風流之下,司初的頭發随着兜帽一起飄動:
“你放心吧,我還不至于跟個沒腦子的後輩計較。但你最好在他對我下死手時看好他,不然我下意識回擊時可捏不好輕重。”
接着,他便看向妖七,語氣依舊平和,但目光裡的警告顯然随風一起送到了妖七的頭邊:“還有,我不需要别人的建議。别太自作聰明了。我們跟着你一起走,不是因為這條路缺你不可,而是因為你自己願意主動給我們鋪路。”
司初的風像他的靈器,明明是成團成堆揮灑遍空間的風,刮在人皮膚上卻像被一根根繃得極緊的鋼線輪番刮過,妖七額角上那塊被童藤打出的傷口剛結出的痂,此刻就被這如線的風又刮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你身體裡寄宿的那個是什麼。但我作為獵妖人,獵妖司家的家主,從不畏懼與邪異之物戰至死。”
妖七擡手輕輕碰了下傷口。刮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傷口處的皮膚剛好保持在薄一毫破皮溢血、厚一毫則遺留血痂的程度。
他笑了笑。一看見他笑,童藤就有些應激,下意識做好要聽到一些不想聽的話的心理準備。
妖七勾着唇角,張開嘴道:“好的。”
童藤看着他,直到他轉身走了幾步、司初也跟在後面繼續前進後,才反應過來,拖着都煙子咬牙切齒地往前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