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就沒了?沒了??平常那一套又一套的歪理和騷話呢??合着這人的貧嘴賤舌隻拿來對付自己是吧???
看來自己真得好好練習控制情緒了。童藤偏頭看向緊閉着眼的都煙子,想道,在任何戰鬥中,情緒永遠會在肆虐敵人前先殺死自己。
哪怕是原先最意氣用事的大哥,在清坊時,也知道先克制厭惡、見機行事。自己的傷還沒好全,童蕪也還沒找到,在最終彙合決戰到來時,自己絕對不能成為拖後腿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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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做我弟弟暈倒在海底了?他被你們淹死了是不是?!”童蘇直接提刀沖向海竹翠,剛擡起一半的後腿就被不知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險些摔個狗吃屎。
“我還以為你變得多穩重了呢,怎麼聽風就是雨的。”曲秋一收回鞭子,走上前去說道。
她摸着鞭子的把手一臉蠢蠢欲動:“光靠在岸上掰扯有什麼用,還不如拉着幾條魚去海底看看就知道了。”
海竹翠一看見曲秋一就渾尾鱗片起立,眼神馬上變得兇惡又脆弱:“你站住!就站在那跟我說話,不許再靠近!”
“哦。”曲秋一站在原地,對它揚了揚下巴,“幾天不見,我看你養得更肥了。”
海竹翠開始發出磨牙聲。說不清是氣的還是怕的。
水螅網見要打起來了,馬上介入到一人一魚的中間,正襟危色道:“你們别太以小人之心度鲛人之腹了!我們要個死人有什麼用……”
說到一半,它又忽然想到,死人對鲛人族來說确實很有用,一下子話也沒法理直氣壯繼續說了,重新開始措辭。
而它糾結的神色立馬被岸上的一衆人類收入眼底。他們觀察到水螅網的神色在說到這句話時變化後,立馬大驚失色。
水螅網還在轉着眼珠子看月亮,琢磨到底該怎麼說、才能将自己被流凸玉交代下來要表達的意思順利傳達給這群愚鈍的人類。
等它想明白了、眼珠子從上面轉回來後,才發現事态已經不可控制了。
就在水螅網擡頭望月、短短五秒的思考時間内,身邊一衆跟着它前來的鲛人們都被曲秋一的長鞭橫掃尾鳍、摔倒在松軟的沙灘上,甚至都來不及發出高頻聲音提醒——它們的喉嚨被關清之用靈力給封住了。
鲛人們在海底用鳍、在岸上用肺,此刻呼吸道裡的空氣全被移除,想咳嗽都咳不出來;它們想抓住身邊能抓到的一切,沙礫、碎石、貝殼等等什麼都好,想扔到水螅網身上身邊以作提醒,手卻被卞采露分解的一節節骨索全铐摁在地上、無法動彈。
為什麼它們不用靈力呢?這個問題就從未浮現在回過神來的水螅網腦海裡。
當它的視野從澄澈如海的皎月夜空,往下切換成沙灘上的一片狼藉後,脖子喉口附近傳來的不斷湧動的邪異冰涼感讓它的視線被迫卡住、無法繼續往下看。
但不用看,它也感覺到了架在自己脖頸處的是什麼東西。
童蘇一手抓着它滑膩濕漉的肩膀,指間繞上了幾根掉落其間的彎曲紅發,另一隻手用力到指骨分明發白,攥着脫鞘一寸的以邪刀,刀镡不偏不倚抵在水螅網下颌骨的拐角處。
“帶我們去海底。若童蘿活着,你的同族都能活。”
童蘇如無燈夜海般漆黑的眉眼出現在水螅網的側邊,眼眸深處散發的東西與此刻掙脫三圈符咒布條的以邪刀外洩的氣息幾乎同質。
“若童蘿不見了,我和我的同族,就當着你的面,一個個殺掉你的同族。”
曲秋一踩着海竹翠的魚屁股,看着前面的童蘇,說道:“這才有點像你了。”
當年的童家大少爺,可是嫉妖如仇,能在這一秒殺了就不會留妖到下一秒的人。哪像現在,還費這麼多唇舌跟這些不人不妖的東西談判協商,甚至打起工來了。
水螅網沉下聲來:“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知道鲛人是怎樣……”
下一秒,水螅網的半個頭蓋骨直接被削飛出去。
月光如水,滋養萬物。童蘇的以邪刀貼着水螅網的頭骨截面,像情人的手臂一樣,慢慢地、充滿憐愛和殘忍地撫摸移動着,又一點點切揮掉所有要飛速重新生長出來的血肉腦漿。
最終,刀刃跟着刀镡重新回到了水螅網的下颌骨拐角處,親昵地拍了拍。又是一陣骨裂聲。
“知道我的刀叫什麼嗎?以邪刀,以邪治邪。”
“你們也許一開始還是好魚,但現在也不是了。而我們這幫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好人。”童蘇頂住水螅網的下巴,看着它另外半邊還沒來得及長出眼皮的眼睛厭惡恐懼又震驚地盯着自己。
看着頃刻之内,水螅網新長出的半邊頭就已經覆蓋上蟬翼般的薄皮,童蘇面無表情地擡手用刀尖将其挑起,再用手扯開、随手攥成一團扔掉。
“這月光如果能不斷讓你們重生,我的刀也能一直揮下去。我還真想知道,是我的刀快,還是一堆肉醬重新長成不人不魚的東西快。現在立刻!!”童蘇咆哮道,像一頭困獸,渾身的靈力翻騰激沸又将水螅網的新眼球震爆了。
“帶我下去!!!”
水螅網現在明白為什麼自己做不了帶領族群的人了。它沒有流凸玉大人那樣的判斷力,從一開始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