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老婆就應該寵着點。”
“你看你今天,連一口菜都沒給人家夾過。”
周庭朔看着手裡藥水的使用說明,淡淡開口:“她自己有手。”
薛甯玉被噎得一愣,随後手指隔空點了點他。
“等哪天老婆哄不住了,别來找我着急!”
說完将他往外趕:“去去去,把藥給聲聲,指不上你人家自己也得處理下腳傷。”
其實他隻是陳述客觀事實,比如此刻,夏聲正好好地站在書櫃前,根本看不出哪有傷。
“薛女士認為你需要這個。”
夏聲應了聲,視線卻沒從櫃子裡的照片上離開。
“周庭朔,你以前還挺陽光的啊,這不是笑得很好看嗎?”
照片裡,周庭朔還是少年模樣,被一個比他看着大些的男生攬着肩膀,兩人都是标準的八顆牙微笑。
她回過頭來,正對上周庭朔目光。
沉寂幽暗,像是時光已将他眼裡的星星偷走。
于是她的語調也落下來:“他就是你大哥吧?”
夏聲想起周靈熙,跟照片上的男人眉眼很相似,又想起女孩的媽媽。
“那你大嫂……”
周庭朔似乎并不想過多談及,拉着夏聲坐回床尾凳上。
她不知周庭昀的意外,是他的心結。
那年冬天,周庭昀迷上了滑雪,趕在周庭朔假期時帶他去了雪場。
周庭朔還沒上過高階雪道,想嘗試卻被周庭昀直接拒絕。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危險操作,你要跟教練專門訓練過才能上。”
“不過真想看,我可以滑一輪給你瞧瞧。”
可就這一次,出了意外。
翻轉的雪闆,巨大沖擊下飛揚的雪粒,以及遠遠傳來的驚呼。
純白雪道上躺着的身影,是周庭朔數年後反複重現的噩夢畫面。
那條雪道,他本可以不上的。
周庭朔始終沉默着,在距夏聲半步遠的地方屈膝蹲下。
夏聲:“我自己來吧。”
然而對方仿佛沒聽到她說什麼,已将蓋子擰開,将她的腳擡起來,放在他前屈的膝上。
紅褐色的藥水在他手心搓熱,随後一點點按揉在她腳踝微紅的位置。
修長的手指握着她的腳踝,溫熱的掌心貼着她的皮膚。
雖然整個過程他都十分正經,動作神情不帶一絲惹人遐想的成分,可偏偏夏聲腳踝處卻生出滾燙的溫度,連同耳根都跟着熱起來。
某些被藏起的觸角好像有些蠢蠢欲動。
等到藥水充分吸收,他才收了動作,緩緩起身。
“試試,好些了嗎?”
腳落在柔軟的地毯上,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夏聲點點頭。
“謝謝你。”
周庭朔退後兩步,靠在對面半人高的胡桃木邊櫃上。
雙手虛撐在身後,目光落在窗邊。
須臾,冷冽的語調陳述起當年殘酷的事實。
“大哥出事時,剛結婚不到兩年。”
“他們兩個是自由戀愛,結婚生子一切順利,就因為出了這個事故,那女人在醫院守了一個多月,人就不見了。”
“熙熙那時還不滿一歲,她甚至不記得媽媽的樣子。”
他眼神冷淡:“對我來說,婚姻是不可靠關系,愛情也是。”
這是他的立場。
夏聲心底剛泛起的那點溫火,瞬間滅了下去。
所以,自己這是遭到無差别嫌棄,像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一個樣?
人在生氣的時候,是會笑的。
隻是夏聲笑得格外不由心:“周庭朔,我向你讨要愛情了嗎?”
夏聲五官柔和,像是淺筆水墨,可此時因染了怒意,憑帶了幾分厲色。
微揚的眼角噙着譏諷:“我們彼此完成任務的事,你倒想的多。”
“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過各的互不幹涉。”
她的反應有些出乎周庭朔的意料,随及他意識到,哪怕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但剛剛那番言論其實并不友善。
可能,她誤會了。
他本意隻是不希望他們彼此被婚姻所約束,變成薛甯玉所說那樣,應該怎樣,必須怎樣。
“如果言語上冒犯到你,我道歉。”
“我并非這個意思,以後你有需要的地方,我會……”
夏聲擡手不想再聽,嘴角壓得很低。
“不用了,我不靠任何人也活到二十多歲,你大可放心,以後我不會麻煩到你。”
仍舊踩上那雙高跟鞋,夏聲昂着頭大步走了出去。
隻不過下了樓看到薛甯玉,夏聲揉揉臉頰,又換上另一副表情應對。
要走的借口已經想好:“剛剛學校的老師來了電話,上次共翻的資料出了點問題,我得回學校一趟。”
薛甯玉顯然不信,看眼跟着她下來的周庭朔。
“這麼晚了,還回去嗎?”
周起岩商場沉浮多年,看着兒子臉色不太對,已品出幾分内情,便攔住了薛甯玉。
“讓庭朔送她去吧。”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啟程,誰都沒再開口。
車子駛進市中心時已快九點,城市夜生活剛按下開始鍵。
夏聲始終望向另一側的窗外,沒有一點想要交流的意思。
直到車子拐過一個路口,剛好是京大的側門,她突然直起身。
“停車。”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周庭朔眼色。
“夏聲。”
“快停車!”她仍看着路邊某處,聲音更加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