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相國寺後,她們就在家中歇息,陸瓊也趁閑着把家裡上下打掃一回。
見給雪兒搭建的狗窩有些破舊,她便找新的幹稻草紮成鳥窩狀,墊上一塊深色麻布,用手一壓,不紮手還軟乎乎的。
今天也是雪兒的洗沐日,她們需從外邊打水,足足打了三回才裝滿水缸。
因家裡剩的皂莢不多,隻好取些枯枝燒成草木灰,泡成灰水,澆在雪兒身上,白色的毛都染成墨色,好在它配合,沒多久便得一個幹淨的白狗狗。
陸瓊也累得直不起腰,水缸的水還需要打滿,要是院裡有一口井,她們也能輕松些,但也不能真的去鑿井,畢竟這也不是她的院子。
相國寺一日後,陸記也名聲大噪,前來的食客變多,幾乎趕得上剛開業的光景。
她們也跟相國寺的人建立了聯系,尤其是尼姑們很和善,今早還托人送來新做的衣裳,陸瓊也叫陸萱回一些糕點。
除此之外,陸記也有位意外的來客。
原先的長櫃太矮,陸瓊每次寫字都要弓着腰,時間一長便會腰酸背痛。所以她費心思畫了一張櫃子圖紙,比尋常的桌子要高,要窄,占的空間不大,方便她在上邊記賬、寫字。
依舊是找裴玉打的木櫃,用榫法将幾塊木闆接在一起,還有三個抽屜,左右兩邊偏小,中間較寬,用來放銅闆、賬本。下邊挖空,冬日可以放暖爐,這樣就不會凍腳。
裴玉獨自将木櫃從通濟坊拉過來,陸瓊見了本想幫忙搬到鋪子裡,一旁等待湯餅的粗眉食客把她攔下,撸起衣袖便笑着道:“陸掌櫃還是歇着,要是弄傷手誰給我們做吃食。”
粗眉食客膀子肉厚,見着就是常做體力活的,陸瓊笑着應下,以及跟在旁邊扶着,過門檻還提醒他們:“小心腳下。”
新做的木櫃挨着竈台,這也是無奈之舉,鋪子就是這版小,竈台也無法重新改,隻能過幾日找人砌道牆,把木櫃跟竈台隔開。
“二位忙壞了,來一碗渴水先,新下的湯餅還沒好。”陸瓊端着兩份楊梅渴水到他們手中。
裴玉起先還推脫,說她已經付過錢不好再白要東西,粗眉食客倒是大方,性子也爽快,一個勁地叫他收下,最後也吃掉呈上的三鮮面。
送走食客,陸瓊也回到新打的木櫃邊,陸萱扯下腰間的粗布,對着木櫃便是一頓好擦:“他打的家當就是好,耐用還美觀。”
“耐用也不必擦這般狠,新上的漆呢!”陸瓊在一旁哎喲哎呦可心疼。
楊姐兒的聲響也不小,手中的面團摔在木闆上“哐哐”作響,跟陸萱也是一通氣:“新上的漆氣味重,多擦幾回才好,我瞧萱姐兒手勁還不夠。”
罷了罷了,陸瓊怎麼都說不過兩張嘴,擡腳就去把外邊的長凳擺整齊。
一道陰影落下,她也擡起頭來,口中的話也随之戛然而止:“這位客官......”
竟是州橋鬧事的小娘子,兄長落難,所以孤身一人來“碰瓷”?虧陸瓊之前還覺得她可憐。
誰知徐妙姑也隻是提着一個破舊的竹編食盒,輕聲道:“要一份冷淘。”
來者便是客,陸瓊也不能當着衆人的面将她趕走,且看她這般也跟尋常食客并無多大差别,淡淡應下便去淘冷面。
陸萱也認出那人,湊到陸瓊耳邊說話:“這不是那日肚子疼的客人?怎麼上我們這來了。”
楊姐兒也跟着八卦,問是何事,陸萱便把那日的事添油加醋說與她聽。
楊姐兒面也不和,瞪大眼:“怎有這般無理取鬧之人,今兒也是來鬧事的?那可不行,得去官府找人。”
說着這架勢就是要出去找人,吓得陸瓊連忙把她扯回來,小聲道:“倒也不必如此驚慌,我見她今日來也并不多大敵意,說不準就是想吃楊姐兒做得湯餅的,畢竟楊姐兒近來也是有名了。”
楊姐兒不是多想的人,聽她這麼一說也放下心,倒是被誇得臉紅,隻好把内心那股興奮勁兒拿來摔面了,又是一陣哐哐響。
陸瓊這邊也做好冷淘,淋上最後一小勺熱油,面皮就被染成秀色可餐的紅油色,再給她多添些小料。畢竟那天聽金娘說過她的身世,倒也是個可憐人,順便搭上兩份賣剩的糕點。
想起那氣人的兄長,她心裡還是忍不住歎氣,将冷淘裝回竹編食盒,便拿到徐妙姑手中,像對旁的食客一般,好生說道:“客官慢走!”
徐妙姑瞧她一眼,也感受到食盒的重量,聲音輕到幾乎聽不清:“謝謝。”